第二十六章離開
    回應他的，是淩空襲來的風聲！來不及作出應對，那強大的力道便已擊中他的腰腹，以不可抵抗的姿態，重重地鑲在了厚實的大廳牆壁上！簌簌的磚石與粉末落下，牆壁抖了抖，愣是沒有發生坍塌現象。
    階梯之上，紅衣的美人放下腿來，瞳眸危險地眯起，“伊斯伯德，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那個吸血鬼自牆壁上飛下，擦盡唇邊的鮮血，站到他的麵前。他俯視他，神情裏帶了些許的無可奈何。
    “我以為你忘記了。”撣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他站起身來，然而突如其來的眩暈使得他的身體不穩……
    栽倒在了血族伯爵的懷裏，他捂著額首，有些不明所以。
    伊斯伯德攬著他，隻有在無力反抗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沉默著擁了他一會，這才有些戀戀不舍地將人兒放回靠座，讓他盡可能地以一個舒適的姿態倚著。而後輕輕地拍手，早有準備的血仆立即如魚貫出，手裏捧著一個又一個的托盤。“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食用過東西了……沒有鮮血供養的血族，你方才的那一腳已經是極限……”
    伸手取過托盤中的透明高腳杯，伊斯伯長期德俯下身，小心地將它湊近紅衣人的唇邊。高腳杯在他的唇邊停駐了有那麼一會，他才皺著眉，一點一點地將它咽下去。
    他討厭鮮血，伊斯伯德知道，打從將他變成吸血鬼之前，就已經知道。
    一杯血液飲盡，待到第二杯放到唇邊，他已經別過首，拒絕碰觸。
    唉息……
    伊斯伯德將高腳杯放回托盤，示意血仆們離開。
    再回首時，看到紅衣人的視線挪向了室內唯一的陽光所在。簾布在豉動，如果不是被牢牢地係死，它肯定遮蔽不了已經破碎的窗戶外、讓血族向往而又止不住地畏懼的陽光。
    紅衣的人兒望著它，直直地望著。
    直到腕上生出了疼痛，他才垂眸，看到緊緊抓住自己手腕的……血族伯爵的手。抬首，望得見伊斯伯德凝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警告，以及些許的焦急。
    “鬆開你的手，伊斯伯德。”細致的眉宇有了細微的疊起，讓人想要伸手撫平的折痕。
    伊斯伯德抽回手，語氣裏不是很放心，“你得向我保證，你不會走進陽光裏。”
    紅衣人移開了眸子，沒有保證，也沒有拒絕。
    “我躺了多久？”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它是一句疑問。
    “也許已經近十年了。”
    “是麼……”他的聲音很低，有些像心不在焉的呢喃。縮回腿，發首枕著扶手，就著現有的姿勢蜷在原本屬於血族伯爵伊斯伯德的位置上，合上瞳眸。
    他沒有再理會伊斯伯德的打算，而了解他的性情的伯爵顯然也清楚這一點。
    轉身走下階梯，早有關切的女吸血鬼斐歐娜在那兒侯著，望著他的神情是一臉的憂心。“大人，您……”
    “我沒事。”說著，伊斯伯德走出大廳。直至大廳的門在身後合上，劇烈的咳嗽這才出口。當然，血族是永遠不會有感冒這回事的，他們能夠咳出來的，僅有可能是內傷所致的淤血。
    “大人！您還說您沒事！”斐歐娜連忙遞過手帕，卻沒有被另一隻血族領情地接過。
    伊斯伯德反倒不悅地皺眉，“斐歐娜，如果你的聲音再大些，我不介意讓它徹底消失。”
    女吸血鬼立即住了嘴。
    想也知道，伯爵大人是擔心驚擾到了大廳裏正閉目休息的紅衣美人。
    正是因著這份擔心，她的伯爵大人就連嘔血也要走遠了再出聲！
    咬牙，她發誓她不會讓那人好過！！！
    “斐歐娜。”
    “是……”
    “命令幾個血族跟著他。”伊斯伯德看著掌心的血，它是殷紅的，一如那人袍衣，一如名為人類的生物。血族或者人類，他們的血液本是同樣的紅。可是，他們的命運、包括他們所能生存的環境，卻又是如此地相反。
    例如一隻名為伊斯伯德的血族，與一個喜歡看日夜交替時的霞光的人類。
    那時候的血族，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陪著人類看日出日落。
    “當太陽消失在天空的盡頭的時候，他會離開城堡……跟著他。”伊斯伯德了解這個從人類初擁而來的血族，一如了解他自己。
    事實證明，伊斯伯德的猜測沒有錯。
    當太陽將要向西沉下的時候，紅衣的美人就已經醒了過來。那片陽光唯一可以照射到的角落，他自從醒來就一直望著那裏，從那片角落的顏色變幻，他可以想象得到，窗外夕陽的餘暉……那仿佛被火燒著了的天空，會有多麼地精彩……
    一如很久很久以前，他所看到的每一個日落。
    直到那片角度裏再也看不到任何類似於火燒雲的顏色，夕陽的最後一絲光暉已經離開了地平線。意識到這一點的他站起身來……
    拂袖，緩慢地走下階梯。
    在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女性的血族，守候般地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視線沒有在女性血族的身上流連，他越過了她往出口的方向走。
    “果然……”斐歐娜立在他的背後，看著他的身影，說，“您是要出去嗎？”
    聽聞了聲音，那個身影稍稍一頓，“需要知會伊斯伯德？”
    “您若是想要離開，隻怕連伯爵大人都攔不住……”
    那個身影隻是一頓罷了，他還在繼續往前走。寬長的袍衣迤邐於地，如墨青絲隨著他的從容的腳步輕笛地揚起，合著他的身姿，無聲的優美。
    一個讓她覺得無法乞及的人。
    咬咬牙，斐歐娜繼續道，“伯爵大人吩咐，會讓血族跟著您。”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他也沒有回首。
    夜幕初臨，城堡外的風已經開始拂起。
    他沒有想過自己的目的地應該在哪兒，他隻是跟隨著直覺的指引，一步步地往前走。走過森林，走過城鎮，偶爾他會停下休息，而暗地裏跟隨他的血族已經先他一步準備好了一切，包括新鮮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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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殊回到了他的學校所在的城市，同他一起回來的，有蘇澄，有蘇止，還有真實身份不明的安彤雲。
    ——關於蘇澄的事，我得回去問問姑姑。
    丟下這麼句話，安彤雲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正如沒人知道她從何而來。
    蘇澄被送去了醫院，天天輸血掛葡萄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已經到了暑假時間，心道幾個損友早該離了學校，他慢悠悠地回到寢室，打開門。
    “啊——”
    他被嚇到了……
    被嚇到的不止是他而已，還有站在裏麵收拾東西的人，葉子。
    愣了好半晌，葉子走過來，揪了揪白殊的臉。
    “疼！”
    “疼就好，看來不是做夢。”
    “想知道是不是做夢，為什麼你不揪你自己的臉！！！”白殊怒了，徹底地怒了！
    “會疼。”葉子很淡定。
    “你丫的也知道會疼！！”
    ——你……說髒話？
    腦子裏突然冒出蘇止曾經的對白。
    ——別在小澄的麵前說，我不想她被帶壞。
    好像……自從跟著那幾人一起走後，他就一直沒有再吐露什麼髒字了……可是到了葉子的麵前，這般的字眼又是非常自覺地自嘴裏冒出來……嘿……
    “怎麼笑得這麼淫蕩？”葉子突然懷疑起這位室友的智商問題，伸出兩個手指頭，問道，“這是幾？”
    “你當我是神經病還是沒上過學？”白殊滿頭黑線地反問。
    “當你神經病。”葉子的回答也忒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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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殊突然很想罵髒字串。
    離開了室友，葉子走回他的床鋪前，將東西一一打包。
    “又是哪位辛勤的人民教師找你去幹白工了？連回家都比別人晚幾天？”看著室友的動作，白殊這才想起，自己這一趟回校似乎有得忙。連忙轉首，卻見自己的床上桌上都幹幹淨淨，隻有旁邊多了幾隻行禮箱。
    “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們都準備拿它當你的遺物了。”
    說這話的時候，葉子的鏡片反著光，於是白殊看不清他的神情。即使看不清，也大概地知道……他，讓他們擔心了吧……
    是他的錯，沒有阻止安彤雲施法。
    也是他的錯，事後都沒有打過一個電話讓他們安心。
    “小八、肥桶他們呢？已經回去了嗎？”說實話，幾天沒見，他還真有些想這些個損友。至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是最自在的……他不會親手扭斷一個女孩的脖子，他不會怎麼擔驚受怕……
    他的話提醒到了葉子，連忙掏出手機，“對了，我還得打電話給小八……你已經回來了，他就不用來接班了……”
    眼眶裏，忽然有些濕潤。
    抱著室友，白殊緊緊地環著葉子的肩，下巴抵在對方的肩頭，嘴唇抿得死緊。
    “白殊？白殊……”喚了兩聲，不見答應，葉子就索性任他抱著了。甚至在感覺到落在肩頭的溫熱液體的時候，他還非常聖母地伸出手，輕拍室友的後背。他可沒哄過大人或者小孩的經曆，拍拍背就已經是極限了。
    “葉光紀……”他忽然喚出葉子的本名，讓被喚到的人一陣不自在。
    葉子也說句實話，除了老師上課點名，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的全名了……包括課後輔導員找他做義務工，也是直接叫“小葉”的，更別提其他人……
    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葉子勉強應了一聲，“嗯？”
    “葉光紀，我是不是個混蛋？”
    “隻要你別叫我全名，你是不是混蛋都成……”葉子說出他的心聲。
    他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開口，“葉光紀，如果我說我殺了人……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