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噬血
    無論哪種結果，都是她所害怕的。
    無論是像人類一樣餓死，還是像吸血鬼一樣即使瘦成幹屍也隻能永遠活著，兩種結果，它們是一樣的可怖。
    為什麼她不是全然的人類？為什麼她不是完整的吸血鬼？混種的存在，它的異變及不可預知性是最大的。沒有先輩，也沒有同族，他們的身邊隻有彼此二人，麵對無盡的恐懼……以及未知的未來。
    “怎麼辦……哥哥，我們怎麼辦……”仰起首，她望著她的哥哥，她再也無法裝出鎮定的模樣了，她害怕他們所作出的一切猜想。
    想恨，為著這樣的命運。可是他們又該去恨誰？吸血鬼的父親？還是人類的母親？又或者該恨破壞他們的和美家庭的元凶？
    蘇止撫著妹妹的額首，忽然笑了起來。如果撇去紅眸中的詭異與惑人，他笑起來也許會像俊美的神祗、專司世界一切光明的太陽神。
    他的笑容，看得她一陣恍忽……
    “小澄，我們離開這裏吧。”他說。
    “離開……去哪？”
    “離開人類的社會，”他笑著垂下首，捧起她的臉頰，“我們……去找爸爸吧……”
    逆著陽光，她突然看不清他的模樣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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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家的宅祗裏，二胡奏出的哀傷曲調在空寂客廳裏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卻是無人暇顧。這幢屋子的二位主人在二樓的房間，而李媽已經狀若瘋癲地逃離……
    此時，在碧水花園之外，幾個年輕人立在那裏，略帶焦急。
    扣上旋轉手機蓋，白殊拎著眉泉，搖了搖首，“還是沒人接。”
    他的手機落在了蘇家的客廳沙發上，直到走出碧水花園才想起來。慌忙地往回趕，卻在進小區的時候被警衛給攔了下來，要求他出示證件。
    什麼見鬼的證件？他們才從裏麵出來的！
    然而神情嚴肅的警衛對他們剛從裏麵出來、且還沒走遠就回頭的事實視而不見，隻是冷漠地要求他們出示證件，或者得到碧水花園的某位業主的許可。
    “那些什麼政要明星們肯定很希望住進這種地方……防騷擾……”站在靠後的位置，老寶冷聲吐糟。
    推推眼鏡，葉子沉默地點頭，表示附議。
    “上回和蘇止一起過來的時候，不也沒見有人找他要證件！”白殊的眉拎得更深。
    “因為他那樣冷臉本身就比可偽造的證件什麼更有效吧……”老寶的吐糟在繼續。
    葉子繼續點頭表示附議。
    “蘇止的手機呢？”
    “關機。”
    “蘇澄呢？”
    “不知道號碼……”
    一切的希望，都隻能夠寄托在他落在客廳的手機上。在將希望寄托出去的時候，白殊甚至在慶幸他沒再把手機來電設置成震動。可是這份慶幸，它在客服女聲一次又一次的溫馨提示無人接聽裏，被毀損得……支離破碎……
    “過幾天蘇澄會來考試吧……”說不定她考試的時候會給他帶來。
    “她大概來不了。”
    “那她總會翻你手機，給我們打電話吧？你總不至於把我們的昵稱全設成火星文……”當然，就算真設成火星火，一個個地播一遍，估計也播得到他們的頭上。
    白殊當然沒有設那堆腦殘專用火星文，可是……“我設了解鎖密碼。”
    “拆了電池再重來開機，這樣也成吧？除非你設了開機……”說話的人沉默了，再次沉默了……
    悲憤地點頭，白殊表示自己確實設了開機密碼。
    “那……”捂著額頭，葉子沉重地吐出最後一個方法，“拆了你的手機卡，裝到別的手機上呢……”
    別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全部是保存在手機上的！
    沒錯。
    白殊的神情證實了這一點。
    擦……這個事實讓葉子黑了臉。
    老寶沉重地開口，“小白，你的人生，其實就是荼幾上的餐具。是吧？”
    沒人說話，隻有老寶的旋蓋手機握在白殊的手上，甜美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救命！救命……怪物、怪物啊……”
    打破這沉默的，是撕心裂肺的尖叫！有道身影踉蹌著衝著社區的出口跑來，一路不停地驚嚎，泣淚成河。
    他們認出了，她是李媽。
    發生什麼事了？
    比幾個少年動作更快的，是社區的警衛，顧不得阻攔他們的進入，一個劍步就衝上前去，扶住將要跌倒的女人！
    “逃……快逃……怪物……救我……”淩厲的傷口橫臥肩頭，往外溢著血，這股刺痛一直一直提醒著她，方才發生了什麼，這些年又是發生了什麼。
    蘇止是怪物，小澄也是怪物。他們留她在蘇宅裏，隻是留著一個隨時可供抹殺的食物！她這些年的盡心算什麼？她對小澄視之如女的關心又算什麼？？
    傷口很痛，痛得讓人想要抓狂……
    “李媽！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蘇澄他們怎麼了！”白殊扣住她的肩頭，急切地問。
    “小澄……蘇先生……他們、他們……”突然間，她說不出話來。她哪裏說得出來？哪裏說的出來！她的小澄，是怪物？那個被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愛護的少女，也會是個和她哥哥一樣的怪物？這叫她……怎麼對他人說得出來……
    讓他們，去抓她，還是抹殺她？
    這種事，她又怎麼做得出來？捂著臉，她嗚咽出聲，咬著下唇，她再不言語……再不言語。她知道她矛盾了，就像當初發覺蘇先生不是人類的時候……
    蘇家出事了！
    白殊隻覺出了這樣一個訊息。
    一個警衛被李媽死死地抓著，無論他怎麼問，她都再不肯應聲。無奈地衝同伴示意，另一個警衛也連忙執起呼叫器，與其他人聯絡。
    至少當然李媽不會有事。
    果斷地鬆手，白殊回頭，共有的默契讓三人一齊含首！
    他衝了進去！在二個門衛無暇顧及他們這幾個外來者的時候……
    假裝聽不到身後警衛發覺的喝斥，反正有葉子和老寶在，他們總會替他應付過去的。他相信，因為損友間的默契就是用在這種時候的。
    從來沒有這樣感謝過他長短跑永遠領先第二名數秒的速度，如果沒有這樣的速度，他也許永遠無法找到蘇澄……在她永遠地離開人士之前。
    蘇宅的客廳裏，二胡拉響的曲子反反複複地回蕩，透著哀傷。它再次地被無視掉了，因為它的主人已經衝上了回旋樓梯，衝著那血的氣味漫延的出處奔去……
    鮮血是什麼味道？鮮血是什麼顏色？
    它是猩的，是紅的，鮮豔得，讓人不由地去恐懼、永遠不希望再看到第二遍的味道與顏色。
    他看到了蘇澄，她安靜地躺在哥哥的臂彎裏，大片的鮮紅沾染在她純白的衣裙上，盛出了大片的絢爛紅花。蒼白的手腕無助地垂下，鮮紅的血色，它不住地往下流淌，仿佛綿延不絕。
    哥哥的臂彎，它曾經給予她溫暖，然而現在，它也許是她死亡的歸宿。
    他看到了鮮血的源頭，在她的脖頸。
    他也看到了製造這源頭的元凶，那對尖利的齒，正在爆露在她的哥哥的唇邊……蘇止的唇邊也盡是血，他咽不下去，於是它們從他的口腔裏淌出來……一同落下的還有晶瑩的液體，不知道是什麼，它同鮮血混在一起，將原來濃重的鮮血染作了稍為淺淡的緋色……
    蘇止跪在那裏，抱著他已經無力反抗的妹妹，晶瑩的液體一再地落下……他將發首埋入她的頸中，死死地環著她，肩頭聳動……
    忽然地感覺到了哀傷，白殊立在門口，耳邊回蕩的，是身後二胡直叫人落淚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