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已經聊無人跡，路燈昏暗的讓人視覺模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風，沒有熙攘聲，看著躲無可躲的空曠街道，顧祈淩想，要是自己現在放聲大叫應該也不會有人看到、聽到。但是他沒有像電視劇中的失戀的人一樣，放聲大叫。
    自己可以算失戀嗎，對方根本就不喜歡自己，這還可以算失戀嗎？
    “嗬嗬……”他自嘲的笑了，輕輕靠上路邊的香樟，緊握著拳重重砸向身後的樹幹，手關節上瞬間傳來劇烈的刺痛，“我就知道不該問的，王琳那丫頭是情敵，怎麼會幫我！”說著又懊惱的狠狠砸下一拳。
    看著滿天的漆黑，他癱軟的靠著樹杆慢慢向下滑去，抓著地上的正蔥鬱的草，指尖挖進了泥中。臉上明明痛苦的像要窒息，但是眼中就是流不出一點眼淚。
    在地上坐了很久，坐到感覺褲子已經受潮到發冷，他才起身。但是沒有回家，而是朝著大海的方向走去。
    他步行著，一邊感受著半夜的涼意，一邊放縱著讓自己徹底淪陷在悲傷中。
    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再做什麼白日夢！反正高考一結束，他就答應他爸爸會去英國留學，畢業後去他那裏。既然早晚要離開，就不要再期望著崔凡對他會有什麼改變！
    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崔凡早晚會分開。卻像個傻瓜一樣，想要能多一刻時間在一起就多一刻。然而，即使多一個月，多一個學期，多一年，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明明知道崔凡是不會喜歡他的，即使喜歡，那也隻是友情！但他總是幻想著也許崔凡哪一天會喜歡上他。
    看，崔凡漸漸變得開朗了；看，崔凡會講笑話給他聽了；看，崔凡一點都不討厭他那些親昵的小動作；看，崔凡很喜歡把手搭在自己手臂上睡覺；看，崔凡已經習慣自己幫他把頭發擦幹；看，崔凡可以自己擁抱；看……
    看……
    看什麼？！
    那是崔凡，不會為任何人改變的崔凡！那些改變隻是因為，顧祈淩從一個陌生人變成朋友而已！根本就不能說明什麼！
    漫步漸漸變成奔跑，風急嘯著從耳邊刮過！那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崔凡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拚命地奔跑。
    如果當時沒有這麼奔跑，沒有在浴缸裏睡著，沒有發燒，崔凡沒有照顧自己，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也不會察覺到自己這不該存在的感情？
    到達上次和她媽媽一起看日出的那個涯邊時，正好又是天漸將明的時候。
    他媽媽說，他爸爸就是在這個時候向她求婚的。
    他媽媽說，他也可以在這裏向他喜歡的人求婚。
    他媽媽又說，時間是可怕的東西。
    既然這樣，那麼等他離開後，他也許就可以忘記崔凡，而崔凡必然也會忘記他。
    這樣，何嚐不是件好事？！
    “哈哈……”顧祈淩啪的倒在草地上，閉上眼睛，捧著肚子大笑，笑到拱起了身體還停不小來，“如果，如果可以做到！如果，我可以忘記他……”
    “如果可以……哈哈……”
    等他走回家的時候，已經晚上7點多，天剛黑，抬頭看自己家窗戶，沒有開燈。他竟然不禁鬆了口氣。可以不看到崔凡而高興，這種情況第一次出現……
    但是，瞬間又被恐慌占據。
    難道他離開了？
    昨天那種情況，很有可能會離開，然後消失，再也不見。
    腦中嗡的一下，他立馬衝向樓內，按了好幾遍電梯，可就是不下來。他狠狠的拍了下按盤，就轉身進了樓梯間，一步並作兩步的向上爬。
    一打開門，連鞋子也沒脫，就迫不急待的衝向了崔凡的房間。
    門沒關，裏麵沒人，被子像平時一樣，被疊的很整齊，桌上是翻開的《小王子》，崔凡看了很多遍的書。
    看著似乎一切正常的樣子，他終於安心的靠在了門上，緊繃的神經也鬆了下來。但沒一會，就又神色緊張的挺直了身體。
    找了所有房間，甚至他的房間，可是都沒有人，沒有開燈，想也是不在家。
    站在餐桌邊，桌上放著暖壺，裏麵沒有湯，也就是說他不在醫院，這個時候會去什麼地方呢？
    心裏的不安一直無法平複，看著不停搖擺的壁鍾，他決定出門。
    可剛開門，準備離開……
    “顧祈淩？”一個弱弱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顧祈淩猛地轉身，黑暗中，他看到茶幾邊有個黑影。那是個人，坐在地上，側著頭，黑暗中那唯一清晰的眼睛正看著他。
    “顧祈淩？”
    顧祈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崔凡在叫他嗎？那柔軟的聲音是崔凡發出的嗎？他為什麼坐在地上，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受傷……
    他雙腳發顫的走到黑影邊，蹲下身體，輕輕撫摸著那熟悉的柔軟發絲。
    “是你嗎？”崔凡冰涼的手抓住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是你嗎？還是又在做夢？”
    崔凡的眼睛微眯著，眼裏是一貫的沒有焦距，但是微微皺起的眉和因為嘟起而向下的嘴角與往常是那麼的不一樣。現在他，看起來就像隻受了傷了獅子，在乞求著溫暖。
    顧祈淩輕輕抱住崔凡，聲音溫柔的說：“是我，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我以為你會和媽媽一樣，因為我不乖，所以就不要我了。”說著便也緊緊抱住了顧祈淩。
    明明知道，崔凡現在是半夢半醒，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無意識的，但是顧祈淩該是鼻子發酸，“不會的，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怎麼趕我走，我都不會再離開了。”他心疼的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崔凡的後背。
    懷中的人一直在顫抖。你是冷嗎？還是害怕？
    崔凡靠在顧祈淩胸前，顫抖漸漸停止，抱著他的手也漸漸向下滑去，在即將落到地上前，顧祈淩接住了它，握在手中，輕輕撫摸著那柔軟的掌心。
    他把崔凡抱進房間，蓋上毯子，低下頭，在嘴唇即將靠近額角時停了下來，看著崔凡安靜的睡臉，他微笑著出了房間。
    走進廚房，想找點東西吃，結果冰箱裏隻有生的。對著找不到水跡的電飯鍋和炒鍋看了很久，他才像是醒悟一樣邁開腳步。
    拿起電飯鍋，舀了一碗米，加上水，又舀了一碗，學著崔凡的樣子開始淘米。打開電飯鍋按鈕，又始折騰冰箱裏的菜。
    …………
    正當顧祈淩想把已經竄出火苗的鍋子用水澆滅時，一個鍋蓋搶先擋在了自己麵前。
    “哈哈，你醒啦！我本來想煮粥給你喝的，結果……嗬嗬，我真不適合做這種事呢！”顧祈淩圍了變得墨黑的圍裙，臉上也是斑斑駁駁，左手拿著飯勺，右手拿著一直湯碗，狼狽不堪。
    “……”
    顧祈淩看著表情呆滯的崔凡，微笑著，放下手裏的東西，上前摟住他。
    崔凡沒有推開，任由顧祈淩的一身油膩沾到自己身上，“你出去過？”
    “……恩？”顧祈淩疑惑的看著崔凡。
    “衣服髒了，看來不是夢。”崔凡推開顧祈淩，看著他褲腳上的泥，喃喃的說著。
    “什麼？”
    崔凡沒有理睬他的話，抓著他還有血跡的手，皺了眉，但又馬上放下了，臉朝著客廳昂了下頭，說：“有你的電話留言。”
    “恩，這就去聽。”
    打開答錄機，是老媽亢奮的聲音：
    “臭小子！打了你一個晚上的電話，你上哪風流快活去了？！回來就給我打電話！對了，養生鍋怎麼樣？我特意叫國內的朋友買的，不錯吧！生日禮物要養生鍋，是為了討你的寶貝崔凡高興吧！以為我不知道，真想看看那孩子有什麼魅力，把你迷成這樣！好了，我敷個麵膜去睡了！”
    “原來那是你的生日禮物，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那樣的生日禮物？”
    顧祈淩轉身，看著靠在廚房門框上的崔凡，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所有理由都隻有一個，簡單明確，但是不能說出口。
    崔凡看著他，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見顧祈淩一直不說話，就轉身進了廚房，邁兩步又停下，說：“你去洗個澡，廚房我收拾下，我們待會兒就吃泡麵。”
    顧祈淩洗完澡出來時，崔凡正好把麵端出來。兩人麵對麵的坐著，誰也沒說話。吃完，崔凡就拿著碗進廚房。顧祈淩則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就和往常一模一樣。
    崔凡收拾好廚房，提著藥箱坐到他身邊。抓著他的手，蘸了紅藥水塗上，又一層層的裹上紗布。
    突然，崔凡停下了手裏的活，看著電視。
    “據稱昨晚淩晨曾經有人看到這個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橋邊，隻是當時沒有在意便離開了。”畫麵轉到目擊者，那人一臉懊惱的說：“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我以為他是在吹風，早知道就該催他回家，不然也不會發生車禍！現在的卡車司機開車那麼……”
    “據初步查看，男孩右腿骨折，身體懶腰斷裂，左手失去蹤跡，現已在搜查中……”
    啪！電視突然被關掉。崔凡拿著遙控器，臉色發白。
    “怎麼了？臉色不好。”
    “沒什麼，白天看過這則新聞了，所以不想看。”
    “是嗎？”顧祈淩沒有深究其中的不合常理，崔凡是手在微微顫抖，這才是最不正常的，他又重新打開電視機。
    “該男生的父母已經領取屍體，據說是因為被女友拋棄，所以出了輕生的念頭。男孩的確長得高大帥氣，從前來的同學中了解到，該男生還是一個成績優異，性格開朗的……所以早戀還是不可取的。”
    崔凡一把奪過遙控器，惡狠狠的看著顧祈淩。
    “這個新聞怎麼了嗎？”顧祈淩抓著崔凡的手肘皺著眉問。
    “都說了沒有！”崔凡用力甩卡顧祈淩，呼吸急促，眼裏閃了淚光。
    被崔凡的強烈反應嚇了跳，顧祈淩愣愣的坐著，突然明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