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回憶總是很痛苦的，尤其是我，回想起小時候就似乎又聞到那濃濃的中藥味。
    從我會吃飯就會吃藥了，幾乎五歲之前就沒有出過房門，真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的身體很孱弱，娘親也為此後悔過，覺得是自己拖累了我。
    爹爹為了給我解悶，特意把暖閣的一麵牆給打成一個大落地窗，我的院子裏沒有一名男性，我好點的時候就靠在貴妃椅上看著窗外的花園，這個花園是爹爹特意給我建的，據說曆時三年。花園裏種著各種花，即使到嚴冬的時候，院子裏的也是有花開放的。
    當時提這個要求時，娘親看樣子不讚同，但是還是笑著同意了。
    後來我才知道，娘親懷我時就是因為香氣中參藥導致的難產。也把身體給搞壞了。
    若是天氣冷了，我就看著窗上透過的花影，偶爾還有侍女走過的身影。想著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那時我才不到五歲，就開始悲春傷秋了。
    我也不是每天都閑著，娘親看我精神不錯時就給我一些故事，一些或真或假的故事。
    娘親的故事裏講的最多的是一個書生和一個落難小姐的愛情，隻是故事的結局總是悲慘的。落難小姐最終還是被拋棄。
    記得有一回，被一旁的嬤嬤聽見了，嬤嬤告訴娘親她不應該給不滿五歲的孩子講這些邪門歪道，母親隻是笑了笑，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嬤嬤了。
    以後娘親又開始講一些關於後院的故事，我被保護在這個院子裏，看不見一點陰暗麵，母親就代替我看，講給我聽。
    我知道娘親曾經是青樓的頭牌，知道娘親小時的故事，娘親有時也靠在暖閣的貴妃椅上看著外麵，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者在緬懷什麼。
    很多故事都是在我以後才懂的，才知道娘親寄予我身上的愛。
    或許是娘親知道她不可能陪我長大，她總想什麼都給我準備好，把她短短一生的經驗都告訴我。
    娘親還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去世了，隻有二十歲。
    爹爹很傷心，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那麼傷心，爹爹平時很忙也有很多姬妾，但是所有人不得不承認爹爹最寵愛的是我娘親。
    爹爹每五六天就會來母親這裏，這在皇甫大宅裏絕對是個特例，連之前的皇甫夫人也不過是一個月兩三天的。
    但是除了那些小妾心中憤恨不服外，剩下的繼室金夫人和垚夫人似乎知道什麼秘密並沒有對於爹爹獨寵娘親沒有什麼反應。
    爹爹雖然不是總陪我，但我還是看出他眼中的疼愛。
    爹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也說不好，爹爹看起來很溫和，但是很多人都怕他。包括那些個小妾。
    爹爹有很多姬妾，但是卻不是個濫情的人。
    同一年，金夫人也去世了，皇甫繼一的生母。
    爹爹很憤怒但是並不像娘親去世時那樣的悲哀，整個後院來了一次大洗刷，清理出去了一半的姬妾。
    當時我還處於娘親去世的陰影中，對於這些事並不大清楚，隻是知道那時府裏很安靜。
    後來是從垚夫人的嘴裏知道了一二，也才知道爹爹之所以清理後院不單單是和金夫人歿了有關，也借機處理了一些探子。
    原來，男人果然都薄情。
    對於金夫人，我印象不深，隻知道是個很文雅含蓄稍顯沉默的女子，皇甫繼一則稍顯英氣。
    很奇怪的是，爹爹似乎對皇甫繼一很嚴厲，或許是因為皇甫繼一確實很有培養的潛質吧。
    皇甫繼一在金夫人去世的時候表現的也很堅強，隻是更加的沉默，最後似乎被爹爹訓了一頓。
    在娘親去世的時候我幾乎也跟著走了，若不是爹爹找來神醫刀刀，我想我真的隨娘親走了。
    隻是未來的將近兩年我幾乎都在病床上度過。
    在那段時間神醫刀刀又教會了我許多東西，比方是一些藥理知識，比方說一些氣功。
    果然後來身體健康很多，但我還是隻在自己的院子裏悶著，偶爾散散步偶爾看看書。
    我幾乎以為每個大家閨秀都是這樣的。
    直到在某一個夏日的清晨，我看見了皇甫得一，我父親最寵愛的女兒。
    以前自然也見過皇甫得一，但是都是大家都是在聚會場合見的，中規中矩。
    那一日的皇甫得一笑的是那麼陽光，一切在她的麵前都顯得黯淡無光。
    看見她我才知道什麼叫做燦如春華，那一顰一笑都是那麼耀眼，雖然那時年紀都很小，但是皇甫得一是那麼的張揚，我才有些明白父親為什麼最寵愛她。
    皇甫得一總是能把別人不敢做不敢說的，做的理所應當說的理直氣壯，
    那一刻的皇甫得一一直都記在我腦海裏，那瞬間的張揚自得，是我這輩子永遠得不到的。
    我羨慕皇甫得一的輕狂，我也羨慕皇甫繼一的運籌帷幄。
    我幾乎迷失了自己。
    爹爹不知道怎麼發現我的不對勁，笑眯眯的讓得一去主持中饋一個月，讓繼一參加各種閨閣聚會。
    很快，府中一團糟糕，繼一也不能忍受閨閣中的無聊。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爹爹又和我講了他和娘親的相識相遇，爹爹以為我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但是娘親已經告訴過我了。我也笑著聽爹爹的另一個版本的書生和落難小姐的愛情故事，隻是結局是幸福的。
    我振作起來了，看著得一與繼一的互相較勁，她們倆在互換角色時就結下梁子了，我有時也會參合在裏麵。
    爹爹和垚夫人在一旁笑著看著，對於三人一起打鬧似乎樂見其成。
    得一總是處於劣勢，我也隻是個稍微強點，真正的贏家總是繼一，我和得一心裏也佩服的很，但就是嘴上不說。
    後來水楚娘來了，得一勉強可以與繼一打成平手了。
    很羨慕得一有一個至交好友，看得出來水楚娘是真心對得一好的，爹爹也就放人水楚娘自由出入皇甫大宅。
    隻是現在兩人共侍一夫，不知道會怎樣。
    我身邊隻有畫心一人，從小服侍我，就像我的親人一般，不僅僅是因為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更多的是因為她的真心實意。
    畫心是個很冷傲的人，不喜說話，本來有更適合她的地方，卻甘心在我身邊當一名侍女。
    畫心、莫心、融心是爹爹訓練出來的，但並不是就一定在我們身邊，她們有選擇的權利。但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反悔。
    就如同我選擇進宮一樣，這隻是一個單項選擇，沒有退路。
    爹爹的去世到沒有太打擊我，我總覺得爹爹沒有死。用繼一的話就是說，爹爹還是走了，他隻是暫時不見我們而已。
    爹爹最後的留下的遺願，我們都很吃驚但還是都接受了，其實若我們就選擇誰也不嫁也是可以的，之所以都嫁了，隻是想盡全身的力量保全皇甫家，保全這個我們曾經的家。
    其實入宮對我來說沒有什麼難的，難題就在於我要侍奉的皇上。
    天馭這個人我以前隻知道一點，隻知道這個人是爹爹的朋友，僅此而已。
    爹爹一向不談外麵的事，或許繼一會知道的更多些。
    但是要是說大商朝的國君，我了解的還多一點。
    這麼多年，不知天馭背負著這些壓力是怎麼熬過來的，不知道每次的生死相隔對於天馭是否已經成為習慣。
    從小到現在，我相處過的男性隻有爹爹和天馭，以前垚夫人也安排過我們在屏風後觀察各類人，但都沒有接觸過。
    隻是覺得天馭這個人很與眾不同罷了。這樣也好，畢竟要在宮中待一輩子，天馭要是一下就讓人看穿，那多沒有趣。天馭說在我五歲那年抱過我，我至今還在懷疑，但他見過我是無疑的。
    宮裏那麼多的女人，但我覺得甚至比我在家裏更孤獨，這裏充斥的背叛與血腥，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是沒有會同情你的。
    我不知道我對於天馭還有多少價值，也不知道爹爹與他的交情是否可以支持我一輩子。
    不管怎樣，我現在的要做的就是，固寵、生子、保護我的家族。在天馭對我還感興趣的時候，在我還沒有心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