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麵積並不是很大，這是為了便於隱蔽。
    裴子寒和玉瀟進入的時候，一名丫鬟剛為躺在密室中央的寒冰床上的少女擦拭完身體。看到裴子寒他們進來以後，那名丫鬟惶恐不安的向裴子寒打了個手勢，嘴巴一開一闔，卻迸不出一個字音。
    玉瀟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那名丫鬟的臉，才發現她的牙齒裏麵竟然是空蕩蕩的。
    她的舌頭，竟然是被人硬生生地連根拔掉的！
    玉瀟深深地看了身側的裴子寒一眼，握在袖中的手不覺緊了緊。
    摒退了那名丫鬟，裴子寒將玉瀟帶到密室中央。
    “太行山絕頂的千年寒冰？”剛開始在遠處玉瀟還不敢確定，但是走近一看，他終於忍不住驚叫了起來：“這麼大一塊寒冰，你是怎麼從太行山上運下來的？”
    “隻要能救活阿墨，我什麼都可以做到。”裴子寒走到寒冰床的邊緣，望著躺在床上的綠衫少女，眼裏有化不開的溫柔與期待。
    這樣的裴子寒，是武林各派，甚至是他身邊的下屬也不曾見到過的。
    玉瀟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想到裴子寒為她所做的一切，最後隻能無奈地搖頭歎息。
    已經五年過去了，寒冰床上的少女竟還是當初在未央宮看到時的模樣：墨色的長發被一支簡素的木簪靜靜的挽在腦後，清秀美麗的容顏上，不施脂粉，淺淺的酒窩噙在兩腮，若隱若現。除了因為長期不見陽光而蒼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膚，五年的時光並沒有在這個十七歲少女的身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
    隻是，那雙隱藏在沉重的眼皮底下，像貓一樣慵懶，恬靜有有點狡黠的眼睛已經黯淡了下去，就像裴子寒這幾年的生命，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其實作為好友的他也不是很清楚，那年在未央宮，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當未央宮主當著所有弟子的麵，下令處置那個擅闖未央宮的綠衣少女時，一向寡冷，淡漠的他，竟然會瘋一般的帶著她衝出重圍。二十五條宮規裏，對叛教者的處置是最嚴厲的，即使他曾是宮主最倚重的弟子。
    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們一起跳下了斷魂崖，那樣的決絕，義無反顧。
    其實那一刻，他很難過，因為他們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他沒有想到他就這種為了一個女子拋下了自己。甚至在他們跳下斷崖的那一刻，他都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
    那個叫蕭墨的女子，他是那麼的怨恨她。
    “昆侖山雪蓮，雌雄赤煉蛇，萬年寒血珠，這三樣你都找到了，還剩最後一樣，也是最重要的一樣。”玉瀟盯著寒冰床上白如脂玉般的少女，緩緩地說出最後一樣：“天山雪蠶衣。”
    裴子寒輕輕握住少女寒冰一樣的手，抬頭問了一句：“她還剩多少時間？”
    “雖然千年寒冰床的寒氣能暫時壓製住她體內的寒毒，但是沒有天山雪蠶衣護體，她的呼吸越來越衰弱，寒毒會慢慢擴散到五髒六腹。”玉瀟望著裴子寒的眼神極其的複雜，頓了頓，又補充道：“最多還有這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個月內，你還找不到天山雪蠶衣，你就要按照我們之前約定好的那樣，跟我回風月樓，讓我幫你根治蠱毒。”
    “不會的。”裴子寒的眼睛停留在少女微弱起伏著的胸口，語氣平緩：“一個月內，我一定會找到天山雪蠶衣，如果找不到，我也不會活著回來。”
    “裴子寒，你早就該死了，像你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密室昏暗的一角驀然傳來一個蒼老而悲憤的聲音：“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楊振天，我是該死，但是在我死之前，我要毀了你‘天下第一神醫’的招牌。”裴子寒目光一聚，直射密室的一角。
    “楊振天！？”玉瀟走近一看，那個被截去四肢，浸泡在一個大陶罐裏，蓬頭垢麵的老者赫然是江湖上下，人人稱頌的“第一神醫”。
    “這個無能的庸醫，當初我帶著阿墨去他的醫廬求醫的時候，他一口診定阿墨無藥可醫，必死無疑。所以我把他放在這裏，我要讓他親眼看到，我是怎麼把一個必死的人救活的。”裴子寒走到楊振天麵前，冷漠的望著這個風燭殘年的老者：“如果你在阿墨醒來之前不小心死掉了，那麼你那個可愛的孫子馬上就會下去陪你。”
    裴子寒的言下之意便是：即使生不如死，他也不能死，他必須活著，為了承受更劇烈的痛苦而活著。
    “哈哈哈哈哈……”楊振天突然仰天狂笑，神色得意而輕狂：“你真以為你苦心積慮找的這些藥引能救活那個姑娘？癡人說夢！”
    “救不救得活，你最好睜大眼睛看著。”裴子寒一拂袖，轉身走出了密室。
    玉瀟看著離去的好友，心裏忍不住一陣顫栗。
    是啊，他怎麼忘記了，如今的裴子寒早已不複當年的模樣。現在的他已經叱吒江湖，成為許多武林中人談及色變的殺人狂魔。
    碧落閣能在五年時間裏，如此迅速的在眾多門派的縫隙中崛起，靠的一定是賢能的領主過人的手腕。
    到底是怎樣刻骨銘心的經曆才讓自己昔日的好友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玉瀟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他變成他的阻礙，那麼他是不是也會像殺掉其他人那樣，對他拔劍。
    那柄無殺不回的星輝劍，握在他的手裏，曾經也是未央宮的一個傳說。
    他的金針對他的長劍，他們，應該誰的都沒必勝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