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 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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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Johnnys滿滿的全是壓抑得有點恐怖的氣氛。低氣壓的原因無他,當然是因為,今天,兩位這裏的常客——歐陽槿、展釗,在同一天同一地點同一時間,遭遇了同樣的挫折——
處分!
“處分”這個詞,對於兩個業內一直被看好,且擁有相當重量的名分的“少俠”來說,簡直就可以堪比太史公的詬莫大於宮刑了!
要知道,無論是歐陽槿,還是展釗,“獎勵”和“讚美”對這兩個堪稱“最優秀”稱謂的人才而言,都是多麼理所當然的無上光榮啊!
可是現在,他們卻因為一點小小的事情(雖然在自己看來是天大的事情,但在別人眼裏,特別是上司眼中,絕對隻是屁大點兒事兒!)而遭受了處分!不但被兩邊的上司聯手教訓,還被剝奪了“最佳業務員”的頭銜,扣光了獎金!
“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
歐陽“砰”地一聲,把手裏的空易開罐砸到了大理石鋪成的吧台上,原本筆挺的易開罐立刻被壓彎了腰。歐陽握著罐子的手還不肯罷休,慢慢收緊,直到那個可憐的無辜的易開罐,被他捏得彎腰折肢慘叫連連,才泄了憤一般,肯放它一馬。
“男人真可怕。”
旁邊的楊炅飛淡淡地來了一句。
“你他媽怎麼就那麼多廢話呢?!”
歐陽不耐煩地接下楊炅飛的話。楊炅飛撇了撇嘴,不理歐陽,自顧自地喝著自己的酒。
“我說,你這個娛樂圈裏的大明星,就不怕被那些煩人的狗仔隊拍到個什麼深夜醉酒泡夜店的照片?”
“Fufufufufufu……”
貝齒輕咬下唇,楊炅飛笑得花枝亂顫,左耳垂下的長長的銀色流蘇也隨著茶色齊肩長發的晃動而左搖右曳。
“笑什麼?”
歐陽白了楊炅飛一眼。
“笑你還知道關心我這個酒肉朋友啊!”
“切!那完全是因為看在唐明璜那家夥的份上!”
說到唐明璜,楊炅飛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但很快,就被他那調皮而妖媚的笑容給掩去了。
“嗬嗬,你就盡管放心吧!我回去就讓人把那張照片P成你和展釗的哎喲……”
“楊炅飛!不要再在我麵前提那個小王八蛋!”
這邊,幾張桌子遠的吧台前,很不幸地被歐陽槿罵中了的剛咽下一口酒的展釗,再次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哈嚏!”
展釗這噴嚏一打,差點把剛剛吞下去的一口酒從鼻子裏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
“展釗你沒事吧?”
感覺展釗似乎因為那個噴嚏狠狠地嗆了一下,貼心的西門急忙將手撫到他的背後,輕輕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我沒事,咳咳……”
展釗撐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酒漬——他那雙如同雷達一般的眼睛,一眼就掃中了幾張桌子以外的那個男人!
“看來展釗很不喜歡那個人嘛!”
西門說著,順著展釗的視線,望向幾張桌子之外的歐陽——他正和一個長得相當“妖豔”的男生在一起,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酒。
西門自然知道,歐陽身邊那個男人——同為自己的酒友,娛樂圈裏的大明星,目前正在企圖勾引一個正直的摩門教直男的楊炅飛。
“豈止是不喜歡?!簡直就是——深惡痛絕!恨之入骨!恨不得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啃他的骨頭!挖他的心!油炸了吃!”
展釗說完,猛地抬頭,卻突然發現——那個熟悉而陌生的總是以一襲合身的簡單西裝入眼的高大男人,正立在自己的麵前!而他的眼裏,竟然滿是醉意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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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歸罵,算賬歸算賬,但是自己的東西還在別人那裏,歐陽說什麼也得問人家給討回來——畢竟,那個公文包是自己的“不可動產”,不管麵子上過不過得去,在這個找工難招工難的時代,飯碗必須得保住。
於是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直奔展釗的“地盤”而去。
“喲,這不是歐陽大律師嗎?”
知道今天雙方的脾氣都不可能好,所以西門大總裁很自覺地插到了中間,企圖給兩人義務當一回和事佬。
“切,我當是誰呢!”
展釗好不客氣地一記白眼飛過去。
“想不到西門總裁也會和這種人同流合汙。”
歐陽半開玩笑地調侃一句,眼神轉向展釗的時候,卻是跌至極點的冰冷。
“你該把我的公文包還給我了吧?!”
展釗瞧也不瞧歐陽一眼,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粗魯地抓過放在西門手邊的公文包,照著歐陽的臉“呼”地砸了過去——
“你他媽憑什麼那麼拽呀?!”
歐陽“呼”地一聲,把剛接手的包很幹脆地“轉手”給了原本打算過來勸架的楊炅飛,然後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拎起了展釗的衣領。
“就憑我是最優秀的客戶經理!”
展釗說完,就著歐陽的力,突然潛下身去,照著歐陽的小腹,就是一連串迅雷不及掩耳的直拳!
“砰,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
幾聲哀號,歐陽急急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旁邊的高腳椅上——楊炅飛急忙上來扶住他,卻被他一掌揮開!
“你靠邊!今兒老子就來收拾了這個小王八羔子!讓他知道,誰才是最優秀的談判專家!”
拜托!談判專家和客戶經理,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領域的東西嘛!一點可比性都沒有!
“阿卿!”
一陣風過,歐陽的拳頭,竟是被西門緊緊地抓在了掌中!展釗急忙撲過來,死命地去扒歐陽的手。
“哼,到頭來,最優秀的客戶經理,還不是要找人幫忙?!”
歐陽諷刺地向展釗投去鄙夷的目光。
“沒有客戶,經理也沒飯吃呀,不是嗎?”
西門用力推開歐陽的手,把老朋友護到身後。
“阿卿你讓開!我跟這個死鬼的恩怨,我們倆會私了。你們這些外人要是攙和進來可就麻煩了!到時要是有個冬瓜豆腐(注1),我怎麼向小昭交代呀?!”
“死鬼?”
聽到展釗說出這個名詞,西門和楊炅飛突然就了然了。
【搞了半天,隻是小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嘛!】
“原來展釗一直把我當外人啊!嗚嗚嗚,人家好傷心!”
西門佯裝傷心地直哼哼。
“你……”
另外三人都覺得有點冷,不由得收了收雙臂。
“放心!我沒問題的!再說,利益婚姻而已,他才不會真正花心思在我身上呢!”
說這話時,西門的眼裏竟然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黯淡。
“阿卿……”
展釗趕緊轉身,握住西門的肩膀。
“小昭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又能幹又溫柔,而且……”
“咳咳!”
對麵的歐陽不耐煩地清了清喉嚨。
“瓊瑤夠了沒?”
“夠了。”
展釗轉過身,冷冷地掃過歐陽。他的目光之寒,如同冰一般,看得周遭的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主動向後退了幾步。
“歐陽槿,你有種,我們今天就在這裏,決一高下!”
“沒問題!”
兩人似乎已經完全將近在眼前的這間酒吧的“老總”和另外一位大人物給拋到腦後去了。
“咣當咣當咣當……”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啊!……”
一時間,Johnnys裏亂作了一團——吧台上的杯子碎的碎,爛的爛,椅子桌子什麼的,早都人仰馬翻,四腳朝天,原本圍觀的“好事之徒”們更是嚇得抱頭鼠竄——現場好不混亂,好不熱鬧!
“打架啦!鬥毆啊!”
“救命啊!”
混亂中,歐陽聽到楊炅飛的一聲怒吼——
“歐陽槿!要是明天報紙上有本座的負麵新聞,你就死定了!阿卿,我們走!”
“可是,這是我的酒吧啊……”
“管他的!到時自然會有雷子(注2)來管他們的!”
聽到“雷子”這個詞,原本跟展釗打的熱火朝天的歐陽,想也不多想,一下子抓起不明就理的展釗的手,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喂!我的酒吧!你們兩個……”
※
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展釗,被歐陽抓著手,一路上踉踉蹌蹌地跑啊跑啊跑,跑過了好幾個街區,直到路兩旁的建築都漸漸變得眼熟,才感覺到前麵的人放慢了腳步。
“歐陽槿!你快放手!抓得人家好痛!哎喲……”
歐陽一下子放開了展釗,順手將他整個人甩到前麵——展釗重心不穩,踉蹌了幾步,就要朝旁邊的草坪摔去!
“小心!”
幾乎是下意識的,歐陽伸手去抓展釗的後衣領,沒想到卻被展釗抬起的腳給絆了一下——兩人“砰”地摔到了草坪上,骨碌碌地往前滾了好幾道!
“哎喲!哎喲!”
“啊,痛……”
兩個人在草坪上滾作一團,往前翻滾了好幾輪,最後停下來時,竟是變成了展釗在上,歐陽在下的尷尬景象。
“你這家……”
感覺到自己處於劣勢的歐陽剛準備曲腿朝展釗的小腹踢去,突然發現,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雙肩在不停地顫抖。
“你,你怎麼了?”
“嗚……嗚嗚……”
歐陽槿不怕別人煩,不怕別人罵,不怕別人鬧,可偏偏最怕看到別人哭——這不,看到展釗趴在自己身上,哭得兩眼婆娑眼淚汪汪的,他一下子就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你怎麼哭了?”
展釗壓根兒就不理歐陽,隻顧趴在他身上,“嗚嗚嗚”地低聲哭泣。
“哎喲,你就不要哭了嘛!”
歐陽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盡可能溫柔地圈住展釗的肩膀,輕撫著安慰。
“嗚嗚嗚……你好討厭……都把人家欺負得那麼慘了,還不準人家哭……嗚嗚嗚……壞人……”
“難道我就不慘嗎?”
雖然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氣,一肚子的委屈,但想到身上的人在哭,歐陽還是顯示出了一定的紳士風度。
“你能比我慘嗎?我年終獎金沒了不說,連‘最佳業務員’的獎勵都沒有了!嗚嗚嗚……”
“我不是也沒有獎金了嘛……”
歐陽嘟囔著,不自覺地把展釗抱得更緊了點兒。
“嗚嗚嗚……人家今年都25了……”
“我還準備要過27歲生日呢!”
“嗚嗚……人家,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想要喜歡的人,哪知道,哪知道你會是個把人家吃幹抹淨就拍拍屁股走人,欺騙人家感情的大騙子……嗚嗚嗚……”
聽到這話,歐陽槿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難道你就沒有報了個假名字給我嗎?!”
歐陽不吼還好,這一吼,可把展釗的委屈全給吼出來了!
“哇!……”
一時間,展釗的眼淚就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劈哩啪啦地打在了歐陽的臉上、衣服上,一發不可收拾!
“哇哇哇哇哇哇……討厭你討厭你最討厭你了……”
“你有完沒完?!”
歐陽低吼一聲,雙手攀住展釗的肩膀,一下子翻過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嗚嗚嗚……你幹嗯嗯嗯……”
歐陽一下子捕捉到了展釗因為哭泣而嘟起的紅唇,狠狠地吻住了。
“嗯……嗯……”
不一會兒,兩人就吻得昏天黑地,在草坪上滾作一團,難舍難分,抵死纏綿。
“嗯……嗯……”
過了很久,直到聽到遠處傳來了說話聲,兩人才急忙分開。展釗臉皮薄,首先尷尬地別開臉去。
“嗬啊……”
還沒來得及尷尬一笑,歐陽就被身下的展釗一腳蹬翻在地,抱著肚子直哼哼。
“哎喲!哎喲,痛死我了!”
“哼!讓你笑!”
“展釗你……嗯?!”
伸手一摸,竟然在自己的肚子上摸到了一串鑰匙?
看著一路小跑遠去了的展釗,歐陽顧不得肚子的疼痛,坐起身子,嘴角揚起了得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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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酒吧裏的爛攤子收拾完,西門回到別墅時,已經過了半夜了。
“應該都已經睡了吧?”抬頭望去,透過二樓的窗戶,卻看到主人房還亮著燈——
【這麼晚了他還不睡嗎?該不會是……】
在等我回來——這樣的詞句,西門卿不敢去想象。
不想陷進去,不想亂了自己“隻為封那個女人的口”的計劃,西門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走上樓去。
【今天晚上睡書房吧!他應該也隻是習慣性晚睡而已。】
那晚,二樓主人房的燈,亮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上,西門家裏上上下下,除了忙於公事便早早上班去了的主人西門卿外,看到的,隻有掛著兩個重重的眼袋的“夫人”,上官昭。
“小昭,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黑眼圈都出來了……”
廚房的大嬸關心地問,還好心地給上官拿來了敷眼睛的東西。
這幾個星期相處下來,上官早就和家裏的上上下下都混了個熟,所以主人不在的時候,大家都會親切地稱呼他“小昭”。“謝謝阿姨。”光看上官的樣子,絕大多數人都會以為他是個直爽的甚至可以說是帶點痞氣的大男人,但接觸過他的人才知道,盡管是個男人,但西門卿,真的是不知修了多少輩子的福,才娶到了一個這麼優秀的妻子——
“我沒事。眼袋很明顯嗎?”
“倒……還好。是枕頭什麼的不合適嗎?”
“一切都好,真的。放心吧!我敷一下眼睛就好。”
溫柔的,總是不想讓別人擔心的……
“回夫人,不……”
“說過的,和我在一起,不用講那麼多規矩。真的!”
親切的,完全不會因為自己的“少奶奶”身份而趾高氣揚的……
“對了,老爺昨晚是不是沒回來呀?”
“2點多的時候回來的。不過好像直接去書房了。”
“這樣啊,怕是最近公司的事很忙吧?”
“我們這些打雜的哪知道那麼多喲!”
“沒有什麼事是雜事哦!如果沒有你們那麼辛苦地負責那麼多口人的起居飲食,那家裏還不得亂套了呀!”
知性的,懂得感激別人的付出的……
“老爺最近都這麼忙,是不是該給他做點什麼補充點營養呢?”
“小昭還會做飯嗎?”
“會是會的,不過,肯定沒有你們那麼專業啦!”
“誰說的?!小櫻小姐現在都隻肯吃你做的甜點了!”
賢惠的,善於操持家務的……
然而,這樣優秀的上官昭,才是西門卿最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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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有些氣惱,隨手就將桌上的文件抹到了地上。白紙被風揚起到空中,有點無助地轉了幾圈,輕輕落到了地上。
“嘟嘟嘟……”
外麵傳來了敲門聲。西門隻道是管家,便隨口應了一聲。
“進來。”
推門進來的,卻是端著一個小托盤,上麵放著一個燉盅的上官。西門立刻把臉拉了下來。
“老爺,夜深了,還在工作嗎?”
上官倒是一副寵辱不驚的平靜表情,隻是走進來,將托盤放在了進門的茶幾上。
“我難道沒有說過,我工作的時候不要來書房嗎?”
上官點點頭,將空了的托盤抱在懷中。低頭,看到落在地上的紙張,他習慣性地彎下腰,將它們一一揀起。
“這些是正在批閱的嗎?”
西門不予回答。上官也不說話,掃了一眼紙上的字,將這幾頁紙夾進了桌上的一個寫著“天專java”的文件夾,隻留了一個角在外麵,方便抽出來。
“你不是說過,不甘心這樣嫁作人妻的嗎?”
西門冷冷地諷刺道,企圖快點將上官趕出房間。
“我隻知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既然嫁作人妻,擁有這樣的一個身份,就應當做好關心照顧丈夫,替丈夫分擔家務的職責。”
平靜地說完,上官抱著托盤,轉身就要退出房間。西門突然叫住了他。
“小櫻睡了吧?”
“回老爺,剛去看過她,睡得很香,放心吧!對了,茶幾上的燉盅裏,是給您燉的雞湯,您等會兒有空喝點吧!”
說完,上官便出門去了。
作者閑話:
注1:粵語中常用,意思是突遇不測,通常是指突發的、致命的事件(比如突如其來的天災,或者是人禍,總之是讓人死於非命的事件),相當於“三長兩短”。
注2:警察的別稱。80至90年代時期,中國大陸地區的警察普遍開始換裝六四式手槍。這種手槍聲音響脆,與北方當時一種特有鞭炮“麻雷子”發出的炸響十分相似,因此警察被稱為“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