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 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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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第一個上班日。
“丁零零零零零……懶豬起床!懶豬起床!丁零零零零零……懶豬起床!懶豬起床!懶豬起……”
“啪!”
從被窩裏鑽出來一隻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鍥而不舍叫個不停的鬧鍾上。
“吵死了……”
鬧鍾知道主人來“收拾”自己了,便乖乖地收了聲,安分守己地做著時間推移的本職工作。
現在是早上6點,對於歐陽槿來說,這是個恰到好處的鍾點,因為,這預示著——他還可以賴一個小時的床。
和歐陽槿相對而立的,是展釗式的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生活習慣。
“下麵播報世界各大股指的最新動態:美國東部時間1月3日16:00,北京時間1月4日5:00,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上漲93。09點,收於11670。60點,漲幅0。80%;納斯達克綜合指數上漲38。65點,收於2691。52點,漲幅1。46%;標準普爾500指數上漲14。22點,收於1271。86點,漲幅1。13……”
作為一個在證券公司上班的人,每天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臉,而是打開收音機,聽聽經濟頻道的新聞——是很正常的。
“表現不錯嘛!一個多月以來最大單日漲幅,新年新氣象,第一個交易日就迎來開門紅,好兆頭啊!”
展釗喃喃道,一邊聽著收音機裏的新聞,一邊忙著在鏡子前穿衣打扮。不要誤會,這裏的“打扮”,可不是指那種塗脂抹粉的花哨事情——把自己收拾幹淨,給別人一個清新自然的好形象,這對於一個成天與客戶打交道的基金經理來說,不是很重要嗎?
“這裏……”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展釗的手輕輕觸上了自己那兩瓣性感的豐唇。
“昨晚……”
展釗知道,自己隻要一喝醉酒,就會幹出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他也知道,一覺睡醒後的自己,就會自動“被洗腦”,把前一晚的所有荒唐都delete得幹幹淨淨,連回收站都不經過,直接永久刪除。
可是,昨晚的那個吻,自己為什麼會印象如此深刻?那個人如同受驚的小獸一般的可愛的表情,那個人睜得仿佛金魚眼一般大的雙眸,那個人眼下的那顆漂亮的淚痣,那個人溫暖而寬闊的胸膛……
“哦,展小釗!小展釗……”
展釗不斷地叫著自己的名字,兩手捧腮,睜大眼睛,有點不置信地看著鏡子裏臉紅得跟“紅富士”蘋果一般的自己。
“新年這才第3天,春天的腦門兒都還沒見著,怎麼就開始思春了呢?這樣不好,不好……”
這邊,展釗在鏡子前“暗思春竹”,那邊,歐陽槿很應景地打了一個噴嚏。
“哈嚏!”
這個噴嚏一打,把歐陽槿破紀錄地打醒了——剛剛被他“收拾”過的鬧鍾上兢兢業業地顯示著:6點55分。
“該死的,是哪個家夥那麼欠扁,一大早就起來對我碎碎念?!”
於是,那一邊,已經打扮好一身行頭,就差最後一步,畫龍點睛的展釗,也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個噴嚏一打可不得了,差點就把他手上的那瓶價值不菲的Burberry的Weekend,給打成了滿地的泛著淡淡的橙子香味的碎片!
“他!媽!的!是!誰!在!念!我!”
※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且聽在下為各位看官細細道來……
人們常說,但凡酒吧,都是為人類的夜生活而存在的——這話的確不假。走進Johnnys,無論坐在哪個角落,都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滿場的燈紅酒綠;無論站到哪段吧台,都能夠聽見觥籌交錯的聲響,聽見人們的歡聲笑語。
“多熱鬧!我猜這裏的老板,肯定天天數錢數到手軟吧?”
唐明璜麵朝吧台,順手指了指身後的喧囂。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文化人一樣沒出息嗎?商人的喜怒哀樂,可不是那麼容易從臉上看得出來的。”
歐陽不以為然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是,是。”
唐明璜裝模作樣地奉承。
“就你‘歐陽金’明事理,懂商機……”
“噗……”
歐陽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他趕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怒指著唐明璜的鼻子道:
“你個死大鼻子!”
“你就知道數落我的鼻子!又不是我要它長那麼大的!”
唐明璜委屈地摸了摸自己那又高又大的鼻子。
“對了,歐陽。你今天去的是哪家公司?X~NoSuke嗎?”
歐陽點了點頭。
“怎麼,他們公司有什麼最新動態嗎?但說無妨。”
要知道,關於業績上的事情,歐陽槿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掌握到對方公司的任何一舉一動。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們新上任的總裁,也就是西門家的第三代繼承人——西門卿,他要娶一個男人做老婆。”
“我說唐明璜你不但鼻子大,怎麼還是個三姑六……什什什你說什麼?!娶男人做老婆?!”
這一喊不要緊,歐陽槿可算是充分展現出他的“個人魅力”了——周圍一眾人等的驚異目光,都被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成功地全部吸引了過來。
“你就給我‘宣傳’吧,啊!”
唐明璜白了歐陽一眼,麵朝酒保尷尬一笑。
“我沒說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
歐陽喃喃地重複著“咒語”,也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了各位“觀眾”。
“真假?”
歐陽壓低聲音,湊到唐明璜身邊。
“他這個馬上就要娶進門的‘老婆’,是我的表弟。”
“是之前在這裏跟著Yuya學調酒的小昭嗎?”
唐明璜以點頭的方式,給了酒保一個肯定的答案。
“誒?!”
背後,好像又突然安靜了下來——這回,歐陽可不敢再往後看了。
“你就不能小點兒動靜呀?”
唐明璜再次朝歐陽翻白眼。
“可是,西門卿怎麼會……難道他是同性戀?這個世界有點太亂了吧!”
酒保聳聳肩,笑得意味深長——看來,歐陽還不太了解,來Johnnys的男性客人,絕大多數,可都不是直男哦!
“不過,總覺得西門卿這家夥挺卑鄙的,竟然為了擋自己以前的風流債,不惜犧牲一個無辜的人……”
唐明璜喃喃道,頗為自己的表弟感到不值。
“話可不能這麼說。”
歐陽打斷了唐明璜的話。
“就算不是電視裏演到不想再看的那種利益婚姻。但既然選擇了以這樣的方式結合,雙方肯定都想互利雙贏的吧!畢竟是如此特殊的婚姻……”
歐陽說著,把高腳杯裏最後一點酒喝完。
“你那小表弟,說不定也有求於西門大總裁呢!”
“果然是個商人呀,你!”
“錯,我是經濟顧問。請注意,是人稱‘績優股’的阿卡尼西律師事務所的首席經濟顧問。”
歐陽很認真地糾正唐明璜的口誤。如果不是熟識多年的老友,歐陽說不定會立刻以非常職業標準的動作,雙手向唐明璜奉上自己的名片。
“知道你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的歐陽……”
歐陽果斷截住了唐明璜的話:
“不好意思,我五行缺木,所以請不要給我起和‘金’字有關的任何外號。”
現在,讓我們來隆重介紹一下歐陽槿這個人——他是一個虔誠的陰陽五行學說的信奉者,什麼和什麼相生,什麼和什麼相克,他都倒背如流,深信不疑。他可以接受外界的很多稱呼,哪怕有人肉麻兮兮地叫他一個七尺男兒“槿兒”,他都可以接受。唯獨這和“金”字有關的,以及任何帶“金”字旁的漢字,他都避而遠之——他甚至對“jin”這個字音都到了聞即色變的地步。
所以,從“本質”上說,歐陽槿和接下來要出場的展釗,是絕對的“五行相克,八字不合”。不過,他們倆的相生相克的狗血故事,咱們稍後再說。
“行行行!讓你還不行啊!不過,既然西門在感情上會這樣,難保別的方麵……總而言之,別說哥們兒我沒提醒你,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啊!”
歐陽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抽出一隻點上。
“唉……”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口白霧,也隨著歎息飄出,散在空中。
“又怎麼了?大過年的,老唉聲歎氣的,可不吉利呀!”
歐陽瞪了唐明璜一眼,再次從嘴裏吐出一團白霧。
“又老一歲了呀!”
“男人四十才一枝花呢!”
“那是因為他們有老婆在幫忙澆花。”
“哈哈……”
唐明璜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還以為,你鼎鼎大名的歐陽槿是不需要也不屑於借酒澆愁的呢!”
“切!你以為我像你‘唐伯虎’呀,成天叼隻筆,想發牢騷就找張白紙,這裏塗塗,那裏抹抹。我現在可是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來這裏澆愁呀!”
“哦?連找老婆的時間都沒有了?”
這時,一個人插入了他們的對話。
“加一杯Irish,謝謝。”
歐陽的眼神無意識地落在了那人身上——身材瘦小,打扮簡約而不乏時尚……
“先生,您要的酒。”
吧台裏的酒保將調好的酒遞給那位客人。
“謝謝。”
那名男子接過酒,目光掃過一旁的歐陽和唐明璜——當歐陽注意到那人朝自己微微揚起的嘴角時,隻聽見自己的小心髒“咯噔”一聲……
※
讓歐陽槿怦然心動的不是別人,正是跟西門卿約好了來Johnnys喝酒的展釗,展大人是也。
中午休息的時候,展釗給自己的好朋友,現任知名房地產公司X~NoSuke的總裁,也是Johnnys的幕後老總,西門卿打了個電話。
“阿卿,今天忙不?下班後一起去喝一杯吧!”
“你又拿獎金了是吧?”
西門知道,別看展釗是個業績優秀的金牌客戶經理,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在收入的支出方麵,他可是充分發揮了他精算師的“優點”——精打細算,能敲別人竹杠,就絕對不讓自己賣力。況且,他拉自己去Johnnys喝酒,九成八是看中了自己的“老總”身份。
“嘿嘿,還是西門大總裁了解在下鄙人小弟我呀!”
“你就給我惡心吧!”
比這個更惡心的,是展釗喝酒之後的各種表現——展釗的酒量很差,差到西門一度懷疑那景陽崗上的“三碗不過崗”就是專門為他寫的;展釗的酒品也很不濟,喝醉了就會發點小酒瘋,到處找人索個吻擁個抱什麼的。可是,這麼不能喝的展釗卻意外的——很愛喝酒!
“喂喂展釗……”
感覺展釗已經喝得差不多了,西門趕緊開始行動,替他把一臂之長範圍內的所有液體狀的東西全都挪開——幸好,他的個子比展釗要高得多,手臂自然也比展釗要長不少,可以“控製”的範圍,理所當然地會大許多。
“哎喲……才喝了那麼一點……點嘛……嗝……”
展釗打著嗝抱怨,伸手就要去夠被推出老遠的酒杯。西門趕緊把酒杯又推遠了一點,徹底斷了展釗的“邪念”。
【一點點?才這麼一點點,你都已經喝成這個樣子了!再給你多一點點,明天我們倆還不得齊齊登各大報紙經濟版的頭條呀?!】
“你已經喝了很多點了,再喝下去就要成十三點(注1)了!”
“哪,哪有什麼13點……嘛,嗝,你看你看……”
展釗東倒西歪地,一頭栽進了西門的懷裏,還把左手手腕上的漂亮的凱西歐石英表翻起來給他看,證明“13點”是個錯誤的說法——明明知道現在這樣子(也就是懷抱著展釗的樣子)影響非常不好,但西門也知道,如果自己現在不順著醉酒了的展釗意思來,他一定會把這裏鬧得翻天覆地的!
【每次都這樣——真是的!以後再也不要跟他出來喝酒了!】
“阿卿啊……嗝……”
這一回,展釗倒是乖乖地躺在西門的懷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亂動。
“你真幸福……嗝……我都要24了嗝……還是自己一個人,上班看人臉色,下班自己搗鼓菜色……嗝……不像你,嗝……房也有了,車也有了,錢也有了,家也有了嗝……”
“原來我們展大人是想成家了呀!”
西門寵溺地摸了摸展釗額前的軟發。
“說起來,展釗你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安定下來了。你總不至於,想抱著那堆電腦資料,就這麼過一輩子吧?”
說到這個,展釗的醉意好像沒那麼重了。他靠在西門的懷裏,枕著他的手臂,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我又不像你西門大少爺,有權有勢,說呼風就一定不會喚雨,說買個男人回來裝老婆嗝……立馬就有人投懷送……嗝!”
展釗突然坐直身子,打了個大大的嗝,然後,整個人像失去了支撐的軟泥一樣,向前倒去——
“小心!”
西門的手還沒來得及去撈展釗,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穩穩地托住了展釗的纖細腰支,將他拉入了懷中。
“是你?”
不希望西門叫出自己的名字,歐陽一手摟住展釗,一手點在自己那豐潤的微微染了酒色的唇上,示意他不要說出來。西門識相地點了點頭,同時向展釗伸出手。
“你看你,亂倒一氣,弄得人家這位先生多尷……”
“嗯?”
展釗好奇地轉過身,朝著歐陽眨巴著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果然,這家夥還是醉了的!】
這是西門卿的想法。
【誘惑!誘惑!】
這是歐陽槿的心聲——他可是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過來續杯酒,竟然就能有這樣的“豔遇”。當然,這個詞,用在這裏,特別是歐陽槿這個自以為堅定的異性戀身上,似乎不那麼合適。
“嗯……”
喝醉酒的展釗才沒管那麼多,一下子就扒住了歐陽的西裝,整個人趴了上去,繼續眨著他那雙迷茫的眼睛,看著歐陽。
“你,你抱了我,是吧?嗝……”
“抱抱抱抱抱抱?!”
【小祖宗,你麵前這位可是和你並稱“展釗談股,歐陽論經”的歐陽槿啊!】
不過,我們的總裁大人似乎算差了一步。至於是哪一步,請各位看官接著往後翻。
現在的情況是——那邊,西門還在忙著自作多情地進行天人大戰,這邊,展釗已經把自己沾著酒香的紅潤水潤的唇,貼上了歐陽那兩片毫無防備的唇瓣上!
“你抱了我,就要跟我親親……”
“誒?嗯……”
西門卿一回神,就看到麵前的兩人親上了,而且,歐陽槿現在的表情,特別是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真是像極了那部動畫片的名字——
娛樂金魚眼(注2)!
作者閑話:
注1:滬語中使用率最高的詞之一,詞義等同於癡頭怪腦,愚昧無知。上海人常用以形容那些傻裏傻氣或言行不合常理的人,有時也用來作為取笑、嗅怪或不傷感情的罵人話,也指口無遮攔,傻得可愛。
注2:又名《金魚注意報》,日本漫畫家貓部貓1990至1993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