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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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風眼看怪物朝她撲去,大叫道:“上樹!”
宋逸雲依言飛身躍起,沿著身旁的樹幹借力,須臾間已上了樹。怪物見她上樹,也跳到樹幹上,鐵鉤似的指甲牢牢勾住樹幹,幾下就爬到樹頂。怪物身形雖然高大,但是動作卻靈動迅捷,在樹間移動如履平地。饒是宋逸雲輕功卓絕,仍無法擺脫它,隻見樹叢中一白一綠兩條身影盤桓纏鬥。
虞風在樹下也陷入苦鬥中。他目睹怪物勾爪的厲害,知道一旦讓怪物近身很容易受傷,於是將全身真氣凝於掌間,每一掌揮出都使出迅猛的力量,掌風帶動氣流飛旋,所到之處樹斷石裂。怪物雖然靈活,在他猛烈的掌風中包圍中也受了傷。怪物著實耐打,雖然疼得“嗷嗷”直叫,攻勢卻絲毫不見減慢,一棵樹幹舞得虎虎生風,好幾下都堪堪擦過虞風的身體,讓虞風受了不少皮外傷。
虞風見久戰不下,怕自己真氣耗盡支持不了多久。於是手掌上下翻飛,真氣如貫長虹,又擊中怪物。就在它腳步踉蹌之際,虞風飛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怪物撲去,在離怪物隻有一臂距離的地方,長劍脫手,隨著一聲慘叫,長劍穿過怪物的胸膛,一股綠色液體飆出。虞風身體一偏,避開噴出的綠液。
他在地上滾了幾下,剛剛站起身,耳邊響起宋逸雲的驚呼:“小心!”於此同時,一股巨大的衝力朝向自己,瞬間把他掀翻在地。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和宋逸雲纏鬥的怪物見他殺了自己的同伴,從背後攻擊,宋逸雲將自己推翻,避開了對方的致命一擊。
再看宋逸雲攀在一根粗藤上,在空中晃蕩。她剛才冒險蕩過來推自己,怪物沒有傷到自己,轉身揮手向她打去,她沒來得及躲開,手臂被抓傷。她的手臂烏黑一塊,如燒焦了一般。大概是傷得厲害,她已經支持不住,抓住長藤的手一點點往下滑。怪物此時也跳到長藤上,正頭朝下,眼露凶光,準備攻擊她。虞風大驚,縱身朝宋逸雲躍去,一手緊緊摟住她的腰,一手抓住藤條。
他對宋逸雲道:“待會我叫你跳,你便鬆手。”
宋逸雲麵色蒼白,身子大部分的重量都倚在虞風身上,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虞風拉著藤條使勁朝一棵大樹蕩去,在接近大樹的瞬間,大叫道:“跳!”兩人同時鬆手,向樹幹衝去。在他們剛剛碰到樹幹的時候,一股勁風襲來,怪物緊跟在他們身後。虞風凝起全身真氣,反手一掌,狠銳暴戾,有排山倒海、星沉月毀之勢,正中怪物胸口。怪物被打得飛出很遠,撞在池塘對麵的一棵樹,樹被撞斷,怪物的身子插在樹幹斷裂處,綠液汩汩冒出。虞風兩人因為用力過猛,重重撞在大樹上,虞風將宋逸雲護在身前,自己一人的身體碰到樹幹,急速滑落,摔到地上。再看宋逸雲,手臂受傷的地方一片烏黑,冒著青煙,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虞風大急道:“怎麼傷成這樣?”
宋逸雲虛榮的笑笑道:“沒事,這毒雖然麻煩些,還是可以解的。你還成嗎?”
虞風搖頭道:“我沒事。”
宋逸雲慢慢掙紮著坐起來,封住手上的穴道,道:“你助我逼毒。將毒逼至劃傷的地方。”
虞風將她扶正,在她身後盤腿坐下,雙手抵在她背部要穴上,依她所說的運氣方法,將真氣輸入她體內,引著她的真氣運行一個周天,然後集中到手臂上。慢慢的,她手臂上的黑氣越變越細,最後變成一條黑線。虞風剛剛大戰一場,真氣耗損甚重,為宋逸雲逼毒非常勉強,剛一收功,胸中真氣翻湧,一口鮮血噴在宋逸雲身上。
宋逸雲雖然仍就虛弱異常,但兀自勉強轉過身,關切道:“你怎麼樣,受傷了嗎?”
虞風擦去嘴角邊的血跡道:“耗損了真氣,隻需休息休息。”
宋逸雲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遞給他,道:“這是鳳門的‘瓊花丹’,可以助你恢複功力。
虞風接過服下,隻覺芳香馥鬱,胸中煩躁鬱結之情平息了不少。
宋逸雲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道:“你替我把黑色的肉割下來。”
虞風聽後臉色變得煞白,皺眉道:“一定要割肉?沒有別的法子麼?”
宋逸雲搖頭道:“沒有別的辦法。”然後微笑著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受得住。快動手吧,免得毒又擴散。”
虞風雖然心中大是不忍,但也知不能猶豫,咬牙接過匕首。他燃起一堆火,將匕首在火上炙烤發紅後,拉過她的手,見皓腕如玉,實在不忍心下手,又聽見宋逸雲在耳畔柔聲道:“沒關係,你動手吧。”
他把心一橫,舉手將匕首刺入宋逸雲手臂,用勁向前劃去。宋逸雲悶哼一聲,使勁握著虞風的肩膀,捏得他生疼。可見,那劃在他身上的一刀又一刀,該有多疼。
虞嘯卿眼前是一片血紅。每一刀切下去,都會有汩汩的鮮血流出來,不消片刻兩人的衣服就被染得血紅一片。他耳邊是刀割在肉上的鈍響,混合著宋逸雲痛苦的低吟,每一聲就像割在他的心頭上的刀子一樣。
他握著刀的手不停的在顫抖,實在是握不穩匕首,停下手道:“雲兒……”
她顫抖著聲音回答道:“繼續……繼續……”
虞風馳騁疆場多年,死亡血腥本是司空見慣,但是現在看著宋逸雲在他的手下疼昏過去,又疼醒過來,他隻覺得自己的心也如淩遲般疼痛,隻能死咬著嘴唇,嘴裏盡是血惺味。
在那塊血肉割下來的瞬間,宋逸雲因為撕心裂肺般的劇痛而無意識的抖動起來。鮮血濺了虞風一身,他卻全然不知。他隻能借由握緊對方的手來確認對方還活著。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心中一陣後怕。
宋逸雲臉色青白,滿臉汗濕,意識渙散,勉強支撐著從掏出兩個藥瓶,服下瓊花丹後,將金創藥遞給虞風。虞風迅速為她上藥包紮。待一切停當後,道:“此處毒氣甚重,不宜久留。”
他背起宋逸雲,將她的流雲劍別在腰間,往池塘外的樹林走去。
虞風聽她在背上沒有聲息,怕她睡過去,一遍又一遍叫她道:“雲兒……不要睡……雲兒……”
宋逸雲在他背後氣息微弱道:“靜卿和我說說話。”
虞風道:“你想聽什麼?”
宋逸雲道:“隨便什麼。”
虞風撿些童年趣事,軍中逸聞說給她聽,聽到趣處,感覺她胸脯起伏,雖聽不見聲音,虞風還是知道她在笑。感覺到她喜歡聽,虞風講得也高興,以前不覺得怎樣的小事,如今回憶起來竟有不少趣味。虞風何曾這般哄過人,心中湧起陣陣陌生的柔情。一生兵浸火粹,聽慣風嘶馬嘯、刀劍鏗鏘,看慣鐵馬冰河、朔氣衝天,而和宋逸雲在的時日不知不覺間也有了賞紅粉娟妍,歎韶華流光的心情。對於自己這般的改變,虞風覺得很新奇,生活突然向他展現出另一種風貌,旖旎而甜美。
比如此刻,宋逸雲乖乖的爬在他的背上,心中雖然擔心她的傷勢,卻也有被依賴的滿足。
走到一處幹燥潔淨的地方,虞風放下宋逸雲,見她雙頰緋紅,輕觸她的額頭,觸手火燙,嘴唇幹裂破皮。他脫下外袍蓋在她的身上,又尋來水為她擦拭降溫,小心翼翼將水一點點喂進她的口中。眼看天色已暗,雖然燃了火堆仍抵不住寒氣,他猶豫片刻,還是將宋逸雲擁進懷中,緊緊抱住。他用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感覺她的體溫逐漸降下來,仿佛在撫摸一件極珍貴的瓷器,不願遺漏,不忍用力。
她這般虛弱的模樣,令虞風心中又是疼惜又是內疚,道:“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宋逸雲勉強抬起頭,試圖露出笑容來安慰他,道:“你無須自責……換了你是我……也會那般做……”
虞風將她的亂發輕攏到耳後,歎息道:“你不用安慰我。剛才替你割肉去毒時,我真是心疼得緊,隻希望痛的人,是我……”
宋逸雲不待他說完,猛的將頭埋在他懷中,呢喃道:“靜卿,我真高興……可以和你這般在一起……如果能一直這樣……多好……”
虞風心頭一熱又一軟,慢慢收緊手臂,溫柔道:“我便永遠這般陪你。”
宋逸雲輕觸他的指尖,聲音幾不可聞道:“你不準後悔。”
虞風用手包住她的手掌,輕輕放在唇邊吻了一下,道:“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