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好長、好長，一望無際荒蕪人煙，仿佛一眼望去沒有盡頭。
    明明不想去探究一切，連一絲的好奇都沒有，可雙腳卻依然毫不自覺的繼續往前走。
    ……
    “你是誰？”怯生生的輕喚聲自七月的身後傳來。
    七月猛然回眸注視著來人，衣袖翻飛的好似一朵綻放的曼荼羅，迷離了隻有懵懂的歲月。
    一抹素色的淺淡身影映入她的眼簾中，來人的衣裳，沒有令人眼花撩亂的花紋，連色澤都淺淡的仿若不願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是九霄。”她的發頂響起一道如浮雲飄過天端般漫不經心的聲音。
    “九霄，你坐在離恨天的琉璃瓦上就不怕被其他仙人瞧見嗎？”瘦弱的身影赤著腳，似乎感覺到腳趾有點偏冷，她穿過了七月的的身體，直至走到了少年的位置之下，便隨意地落座，瑟縮地盤起腳，也不知該怎麼與屋頂上那個不知神遊到何方的少年交談。
    許久，屋頂的少年依舊仰起頭凝視著飄著白雲的天空，絲毫沒有多餘的動靜。
    “仙界的仙人都不愛講話嗎？”她歪著頭，綰著細長的發絲，仰視著少年，“喂，我記得你，上一次我剛位列仙班就被你不小心給踢到，又一次的滾落凡間。”
    “呃。”他的手拂上耳上懸著的青花瓷球下落著朱紅流蘇的耳墜，絲毫沒有負罪感的應了一聲。
    整個離恨天被一層微亮的光暈籠罩在一片散不開的白霧中，少年的衣擺在風中微微的晃動，美好的臉頰不似三界眾生所能擁有的朦朧到難以靠近的距離。
    “聽說有仙子下凡，被凡人揀去了羽衣，所以才會回不到仙界而選擇停留在凡間。而我修煉的時候，夥伴們都認為我會一直留在下界，最終會被天劫所滅，可我怕痛，聽說天劫很可怕，於是我就拚命的修煉，可當我成仙的時候，我卻沒有一絲的高興，很奇怪的感覺。”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但他依舊不語，緊抿著唇一動也不動，仿佛入定了一般。
    “你看起來很不歡喜，你是不喜歡聊天嗎？”她蹙緊眉梢，不想見到這雙攝人心魂的黑眸染上一絲的悲傷，很漂亮的人啊，是她修行那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人兒。
    少年遲疑了很久，半晌他低下頭，注視著她，疑惑地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你要我……下來嗎？”
    她還沒有開口，連手都隻伸出一半，就停留在半空中，他翩然落下，一頭黛色的發絲輕緩的往上飛揚，衣帶也在風中舒展開來，他的嘴角不經意地往右上揚，就在半空中執起她的手，頓時暗色的眼眸微斂，眸底一片瀲灩。
    明顯的抽氣聲突兀地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她怔怔地望著他嘴角悄然浮起的微笑，那麼淺、那麼淡，卻又那麼的令人驚豔萬分。
    世間上，有一種人，隻是站在那裏，就能成就一場翩若驚鴻。
    她想她終於相信了這一句話。
    “我的朋友離開了仙界，我很想他。”少年掀了掀了嘴角，他的聲音不似大多仙人故意矜持放慢的清貴，很自然，帶著一絲少年特有的驕縱，清脆的可以媲美水晶碎地的回音。
    “很想念嗎？”她任著他握著她的手，隻能呆怔地望著他一張一合的唇瓣，精致的唇線，淡紅的唇色，會令人突生一種一親芳澤的衝動。
    他落寂地抿著唇，連熒光流轉的眼眸也都黯淡下來了，“他對我很重要。”
    ……
    “那你可以再去尋找另一個很重要的人，也許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另一個？”少年舔了舔薄紅的唇瓣，嘴角蔓延開來的是屬於龍爪花的妖嬈萬千，是連日月星光都黯然失色的風華。
    靜寂的空間裏驀地響起一道淺的不能再淺的歎息，“隻可惜這世間隻有一個九霄，也隻有一個淩駕。”
    可以放在心底一定要是心裏很重要的人，因為一個人的心很小，沒有多餘的位子接納過多的感情。
    “你很喜歡他嗎？”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不敢確定他會回答。
    他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倏地嘴角的笑意加深，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頓時溫暖了眼眸的溫度，“不，我當他是知己。”
    “呃，知己？！”她不解地凝視著他，這隻從凡間聽說的話語從一個仙人的嘴裏吐出來，霎那間，她會覺得很突兀，甚至是不知所措。
    他沉默地看著遠處的天之端，在他那雙清冽明亮的眼眸裏，竟緩緩地落下一絲絲的孤寂。
    “無妨，隻要他歡喜，離開也是件好事。”
    ……
    驀地，‘轟’的一聲，整個場景燃起一陣熊熊大火，七月來不及做些什麼，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站在她身邊的兩個人影被星星點點的火焰舔舐，她伸出手，卻連他們對話的聲音都顯得模糊難猜，她的手硬生生的從他們之間穿透而過，狼狽地跌落在地，掬起了層層的灰土。
    “九霄！”她不自覺的喑啞出聲叫了起來，仿佛那耗去了她全部的氣力，已經再也無法站起來。
    她竟然看到了被火焰吞噬了下身的九霄突然轉過身，他低低緩緩地笑了起來，很好看，比起任何時候都要好看，可她卻發現他在哭，無聲的，靜靜的，一個人落著淚。
    “喜歡，喜歡七月……”
    ……
    “我——”七月突然睜開眼眸，她躺在半步多的涼亭裏，原本緊抓著衣襟的手倏地一下鬆開，毫無焦距的眼眸裏依然銘刻的那已走入末路的決絕的笑容，那是九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