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墨溪煙呆呆地看著對麵的人，嘴邊不自覺的念出她的名字。鳶妖極快的抓住他的手，在墨溪煙轉頭茫然看他時皺了下眉。
    墨溪煙還是忍住了。
    張青城卻沒注意到墨溪煙英俊的臉色有明顯地變化，隻顧著去看鳶妖。他換了一身衣服，穿了件很典雅的月牙白的袍子，袍子上用暗紋勾了精致的蓮花，看起來像是不食煙火的上仙。
    也許是看的眼神太過怪異，墨溪煙眉頭皺起來，鳶妖“咳咳”了兩聲，張青城才緩過神，臉上有一閃即逝的紅暈。
    “公子……”
    “公子……”
    鳶妖與張青城幾乎異口同聲的開口，又不約而同的停下來，空氣中靜了幾秒，還是鳶妖“嗬嗬”笑了一聲，再開口：“聽公子口音不像燕京人士，敢問何處人也？”
    張青城一聽鳶妖這話，知道要開始入戲，也正了心笑道：“我家住丹陽，家中有兩位哥哥。因為性子一向愛動，閑不住，很早就從家中出來，江湖中四處遊蕩。如今四海可去，天下為家。”這是鳶妖教給她的段子，她早已背熟。
    墨溪煙接道：“難得見到公子這麼灑脫的人。”
    “幼時家父時常教導我們三兄弟做人應當心胸寬廣，又看我從小便對做生意不感興趣，便也隨了我，讓我出來曆練。”張青城開始吹牛，“我走過這麼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越覺得家父當初的話是對的，這天下之大，超乎我的想象；風景之美，更是無法摹狀，我走的地方越多，越覺得自己渺小，想到從前的我更是坐井觀天。”
    鳶妖笑起來說道：“想不到閣下的想法如此新奇，說得鳶某都心動，想要出去瞧瞧了。”
    墨溪煙也讚同的點頭，說：“一個燕京便已經如此繁盛，何況整個天下呢？這萬千山水，的確讓人向往啊。”
    張青城就這個話題與墨溪煙和鳶妖“相談甚歡”，很快就“一見如故”了，當然，張青城這裏這個詞是要打引號的。
    忘歸閣的活動無非是些遊戲，不過張青城從未見過，頗有興致的看樓下的舞台，目不轉睛。現在的節目是劍舞，那人穿著一身玄色的長衫，用黑色的麵巾遮住了臉。張青城隻看得見他的眼睛，淡漠得如同握著一把扇子而不是閃著寒光的利劍。他的動作快如幻影，滿是殺戮的氣息，張青城還未驚歎這個動作，長劍又變幻為了另外的招式。
    “他是誰？劍法真好啊。”張青城轉過頭來，問的是墨溪煙，他們已是“朋友”。
    墨溪煙看了一眼樓下，目光複雜起來，遲疑了一下才說話：“慕落暉，江湖之中九磬門的門主。”說完他轉向鳶妖，“他怎麼來湊熱鬧？今天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嗎？”
    鳶妖頓了一下，搖了搖頭。“就算是有什麼貴重的消息，也不至於能讓他親自來。”他看向張青城向下張望的動作突然皺眉，“不要看了，沒什麼好看的。慕落暉的劍法如閃電，舞起來渾身是殺氣，何談美感？”他笑起來，對著張青城。
    張青城的臉立刻紅了一下，“哦哦”點頭。
    後來她發現，鳶妖總是笑，是因為他不會其他表情。再後來，即使她知道鳶妖隻是利用她，她卻依舊會在這樣的笑容裏沉淪，不敢醒來。
    “節目還有多久結束啊？坐了這麼久，還真有點累。”舞台上的節目一個一個的來，起初張青還有點興趣，不過在看了近一個時辰之後節目仍沒有停的架勢張青城就畏懼了，打著哈欠扭了扭身子。
    鳶妖沒說話，墨溪煙接了話頭：“倒是還有一會兒的，青城若是困了，不如便在忘歸閣先歇著？我與青城一見如故，倒真想多聊聊。”
    “啊……”張青城沒想到墨溪煙這麼熱情，直接就開口留人了，鳶妖不是說他挺冷血的麼？
    墨溪煙見張青城這樣子，以為她不肯，立馬又說道：“青城莫不是看不上忘歸閣和我墨某？”
    “不不不，沒有，沒有……”張青城立馬否認，不好意思的笑著點頭，“恭敬不如從命，那青城就叨擾閣主了！”鳶妖交給自己的任務是拿資料，本以為潛入忘歸閣要花一陣子功夫，沒想到這麼簡單。
    鳶妖也沒料到墨溪煙會這麼直接，這個叫宮錦的女人改變了他這麼多麼？意味不明的笑笑，他瞥了一眼張青城，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又轉頭看樓下去了。這個慕落暉在這兒，保不準杜鳴那廝也在，可不能讓他壞事。
    墨溪煙看張青城答應了，遣了一旁的侍從帶青城下去。若是今天慕落暉來了，恐怕得有一陣子的麻煩，更何況他還看到了劈天裂地門的門主杜鳴。青城呆在這兒的確是不太安全，無論她是不是宮錦，但她是女子無疑，隻要是頂著宮錦的臉，他都不允許她受到傷害。
    “你看什麼？”墨溪煙見張青城已轉身去了閣內，臉上的笑意全收，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漠然。他站在鳶妖身邊，順著鳶妖的目光看過去——杜鳴正看著他們倆，笑容裏有隱隱的殺意。
    “他把我當成仇人了誒！這下好了，鳶妖，你得救我……”墨溪煙咂了咂嘴，嘖嘖笑道。他幸災樂禍的拍了拍前者的肩，於是覺得樓下射來的目光更陰冷了。
    鳶妖沒有理會墨溪煙的調侃，目光掠過了杜鳴，停在樓下陰影的角落裏。那裏坐了個男人，穿著黑色的長袍，戴了一張怪異的麵具，看起來像個再平凡不過的路人。但鳶妖知道這個人絕不簡單，那黑色的衣服看起來與平常的衣料無異，但鳶妖認得，那種極品的“凰錦繡”，由天衣坊造，然而在天衣坊裏，基本無貨可售。因為當今聖上極喜歡這種麵料，一般百姓乃至富貴人家都穿不起，除非家底十分厚實，或是皇親國戚……
    “那個人是誰？”鳶妖緊緊地盯著男人，神色怪異。
    墨溪煙也看了過來，眉頭皺起來，顯然他也認出了那件衣服，沉思了會兒回答道：“是今天才來的‘新人’，名冊上登的名字叫竹。”頓了一下，墨溪煙有些不確定地問鳶妖，“那衣服好像是凰錦繡？我不記得朝中有這個大人物在，那他會是哪個家族的人……？”
    鳶妖隻點了頭，把目光移開了。最後的節目就要開始，他不想耽擱時間。忘歸閣今日最後的節目並不是以詩會友，而是——邊院舉行的一年一次的情報拍賣會！
    然而鳶妖沒有看到，他把目光移開的瞬間，一直垂著頭的黑衣男人忽然抬起頭來，盯著鳶妖的方向，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