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歸閣前。
    我撥弄著身上的華服，這衣服質量高得讓我驚訝，比起現代的一些料子還要精致舒適。夏未祈一早便給我送來，是件男裝。
    “準備好了？”耳邊傳來鳶妖的聲音，張青城抬頭，他正微笑著看她。
    我“嗯”了聲，微微垂下頭。
    他輕笑一聲：“看來昨晚的功夫沒白費，你已將冊子上的內容都記下來了。”然後撥開車簾，望了幾眼，看著他的側臉張青城心中一陣慚愧，這男人，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正胡亂想著，又聽見他說：“再等一會兒，近黃昏的時候忘歸閣才會熱鬧起來，還有些時候。待會兒進去我便不陪你了，你獨自行動吧。今天是我邊院在忘歸閣舉行拍賣會的日子，想必來客不少，人多口雜，我不便護你，你隻能靠自己。”
    “我省得，主公。”我正了正衣襟。
    他笑了一下，道：“你也無須緊張，隻要讓他注意到你足矣，然後接下來的事，再給你指示。”
    張青城點了點頭，笑了笑。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我抬首望了眼天幕，繽紛五彩，難以描述，仿佛彩色的絲綢。當天際被殷紅之色充斥之時，忘歸閣突然熱鬧起來，人聲鼎沸。
    馬車停在僻靜的地方，我獨自下了馬車，望著不遠處的龐然大物呼了口氣，邁步向忘歸閣走去。這裏的小廝一眼便知訓練有素，見張青城直直前往，立即迎上：“可是張青城張公子？”
    張青城心下一動，這小廝莫不是邊院的人？眯了眯眼便輕輕“哦？”了聲，問道：“在下第一次來京師，小哥是如何知曉在下姓名的？”
    “是有貴人吩咐的，要小人在這兒等著公子，還向小人說了模樣。”他垂首作揖，“公子請跟小人來。”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歎了口氣，還是跟著他進了忘歸閣。
    忘歸閣裏已來了許多人，但並不混亂，來客都跟著小廝十分有序的安排了位置，忘歸閣在京城名氣很大，我環視了一周，果然是不愧盛名。坊裏的布局很獨特，進門左右邊繞著一圈的單獨房間，用薄紗隔著，大廳中央也有桌椅錯落有致的排列著，最中心的地方有個大圓台，從圓台登梯直上二樓，樓上一律是雅間。
    “公子打算坐哪兒？”小廝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臉。
    “那貴人如何吩咐的，照辦便是。”我笑了一下，聲音很快被周圍的談話聲淹沒。
    小廝笑道：“公子真是心思聰穎，智慧過人，那貴人的確是吩咐過，公子請隨小人來。”
    他引我上樓，我便跟著他的步子走，二樓比起樓下很清靜，經過的各個房間裏時不時傳出談笑聲。停在一間屋前，小廝彎了腰行禮退下了，我定睛看了看門牌——桃夭閣。
    “哎，我一舉一動，盡在鳶妖的安排之中，不知這次來忘歸閣是禍是福了。”我望見那桃夭二字，便心知“貴人”定是鳶妖了，忍不住低低又歎口氣。
    在門前頓了頓，張青城便抬起頭來，微微仰首，理了理衣袖，推門而入。
    屋子布置得與邊院中鳶妖的房間一模一樣，我隨意坐在窗邊的椅上，瞧著侍女動作細膩的為我泡茶，姿勢優美而熟練，沉默不語靜靜等待。就在我等得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外突然喧鬧起來，我一個激靈彈起身，慌忙整頓衣裳，端坐椅上，向門外沉沉開口：“是誰？這間房已有人了。”
    門外刹那安靜下來，過了好幾秒才有人開口。
    “怎麼回事？桃夭閣是鳶主公的屋子，怎麼會有其他人在？”墨溪煙皺著眉頭站在桃夭閣門口，向著一旁的下屬冷冷問道。
    被問到的男人身子顫了下，將頭埋得更低：“不知是哪個小廝將人帶錯，屬下有罪，屬下立馬去將那奴才帶上來！”
    “算了，溪煙。小廝想必也是太忙而犯錯，無妨。”張青城在門裏麵聽著，這聲音似乎是鳶妖。
    墨溪煙瞥了一眼眼前的下屬，眼中閃過寒光，麵上卻笑道：“忘歸閣可不比你邊院。忘歸閣需以法治，若我像你這般心軟，隻怕早被有心人滅了去。”垂下眼簾，他揮袖又對下屬說，“你下去將今日犯錯的小廝查出來，關入省室。念你隻是連坐之罪，便下去，自去領罰！”
    那人身子一僵，低低應了，退了下去。
    鳶妖見此，麵上冷笑一閃而逝，捉摸不住，下一刻他便輕笑了聲：“你說的極是，不過如今我們去哪兒坐呢？”
    墨溪煙一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從未出過這種紕漏，我估摸其他房間也早已坐了人，倒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就是忘歸閣的待客之道麼？在下剛剛問的話，可是讓閣下當做耳邊風了？”此時門裏又傳出早已被眾人忘記的聲音。
    張青城恰恰好挑在這個時刻出聲，立即將門外眾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果不其然，墨溪煙與鳶妖彼此對視一眼，還是墨溪煙開了口道：“門內的朋友，萬分抱歉。墨某是忘歸閣的閣主，這間桃夭閣本是墨某好友的屋子，隻因屬下辦事不利，將房間誤給了公子。但屋子已經給了公子，再無要回來之理，打擾了公子，我們這便離去。”
    張青城聽到是墨溪煙心下一喜，正愁沒見著目標，這便跑出來了！真是剛想睡覺就有人巴巴的送枕頭來，哪能讓他跑了！於是她語氣帶上了體諒之意，平緩回道：“原來如此，那墨閣主旁邊的人定是邊院鳶主公了，這般倒是在下占了便宜。相遇即是有緣，墨閣主與鳶主公若是不嫌棄，便與在下交個朋友，一同吃杯茶水。”
    說完張青城不禁為自己在心裏鼓了個掌，這說辭，活脫脫一個古代人啊！看來這三個月的訓練沒有白費，張青城心中忐忑，不知墨溪煙會不會答應，若是不答應，那就麻煩了。
    幸而門外的墨溪煙並無絲毫意外的模樣，常人聽到他與鳶妖的名聲，也會上前相邀，若是平時，他是不會赴約的，但如今別無他處可去，倒不如承個順水人情，瞧了眼一旁的鳶妖並無反對之意，便回答道：“公子客氣了，恭敬不如從命，墨某與若之便多謝公子了。”
    張青城嘴角一彎。
    這時一旁的侍從立刻將門推開，於是墨溪煙抬首就見一人坐在窗邊的木椅上，嘴唇微抿，噙著極淡的笑意，雖做了簡單的掩蓋，但還是一眼便看得出是女子。
    而那張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臉龐，正靜靜打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