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稍安勿躁，依我之見——明嵐心事聰絕，不會做那種‘寧可錯殺’的蠢事……”被這三個恨不能殺人泄憤的王府重臣盯著，風揚卻依舊謙和的微笑著，連聲音也聽不出一絲慌張，“要想斷絕隱患，釜底抽薪才是上上之策。”
    聽罷這番話，智囊高宇曦最先冷靜下來，道，“釜底抽薪？說說看。”
    “殺了顧美人，並不能斷了蘇燕子心裏對這種愛挑刺兒的美人喜愛的本性。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明嵐應該清楚，如果我們接二連三派出這樣的美人，他非但殺不過來，還有可能暴露自己。”
    “最聰明的法子，應該是想辦法讓顧美人自己暴露——讓蘇燕子從心底厭惡這樣的美人，這樣也方能讓我們再也無法找到接近蘇燕子的人選。”
    這一番話終於也讓鬼眼醫放下了手中的毒藥，龍不屈收起了刀——但仍狠狠的瞪著風揚道，“說到底，因為你們家主人袒護下屬，我們顛覆碧心莊的計劃是難上加難了？”
    “以後怎麼聯絡？難不成一直給顧美人喂毒藥？這個顧美人雖說表麵上沒什麼名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可是王爺最寵的人！老鬼醫的藥方萬一讓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到時如何向王爺交代？”
    他下意識的回頭去看，便瞧見了已經從腹痛昏迷的痛楚中醒過來的自己（顧若初）。
    “美人醒了？”龍不屈急忙抱拳行了一禮，其他三人也微微躬身示意。
    “明有蘇燕子和我形影不離，暗有那個明嵐監視，我和任何一個陌生人接觸都不妥。眼下隻能用這麼個法子了。”顧若初有些吃力的撐起身子，聲音清泠泠的道，“蘇燕子對我還不信任，最好先按兵不動一段時間再開始行動。但這期間即便沒有什麼消息，我依舊會服用那種藥以便來這間醫館——這才能讓蘇燕子真的相信我是身患奇疾，而不是施苦肉計。”
    “此計甚是妥帖。”沉默片刻，風揚最先開口表態，其他三人有些擔憂的對望一眼，也默許了自己的說法。
    ——從那以後，因為明嵐的背叛，自己本就病弱的身子又要不時受到毒藥的侵蝕之苦。
    那種毒藥，是自己為了能夠隨時與風揚他們保持聯絡而拜托鬼眼醫研製出的一種奇藥：毒藥發作時與自己寒症發作時的症狀很是相似，隻是腹痛更加劇烈，而且除了鬼眼醫親手配製的解藥外，任何普通的寒症藥丸都沒法緩解這種病痛。更妙的是，這種藥融於身體後無形無質，即便連鳳幾何這樣的高超醫術，也無法查知他是中毒而非生病。
    “我這種寒症發作的厲害的時候，隻有……珍館的一位性子古怪的大夫能治，他也……隨行來到了宴宵樓……”第一次服用毒藥後，他靠在蘇燕子懷中抿著嘴唇強忍著痛楚道。
    蘇燕子立時抱他去了宴宵樓——並且很是驚詫的看到那位披頭散發、從別院中的土地中爬出來的“鬼眼醫”。
    “小夥子，雖說這顧兒已經是我這兒的老客人了，可行醫的規矩改不得！我治病人時，必須在我的地下醫館內！否則我心裏不舒服！家眷一概不許入內，我最討厭家眷一臉緊張的在我耳根子旁嘰嘰喳喳！”
    被擋在土洞外的蘇燕子狠狠瞪了一眼鬼眼醫，才把自己那輕薄的身子托付過去，“瘋大夫，你要不把這小貓妖醫好，蘇大爺我讓你長眠於地下！”
    這樣每隔十天半月便被送到土洞醫館的過程中，自己也傳遞出去了一些消息。
    比如，碧心莊侍衛身上的防護盔甲之秘。
    那些盔甲全部淬又一種叫做“酴醾芳”的劇毒。
    原本是想著讓鬼眼醫找出一種可以克製酴醾芳的法子，為以後顛覆碧心莊做準備的——不想這位鬼眼醫當真是研毒高手，竟苦思冥想了半月研製出了一種叫做“嗜芳香”的粉末狀藥粉——隻消的有足夠多的藥粉在火中燃燒殆盡，那種無色無味的氣息便會香飄百裏，慢慢侵蝕掉盔甲上所有的酴醾芳。而這種藥粉隨著皮膚侵入侍衛身上，也會讓侍衛慢慢中毒，幾月後暴斃而亡。
    “這些藥你先拿去，就放在你的暖爐中燒，下次發病時再來取。”鬼眼醫一手得意的捋著胡子，一手將好幾包藥粉塞在他懷中。
    “這麼多，你是明擺著要讓這藥飄香整個碧心莊，害死所有侍衛啊！這不明擺著讓蘇燕子懷疑我嗎？”蹙著眉避開鬼眼醫的大手，隻伸出纖弱的手指取了其中兩包。
    “隻消毒死澤被居旁的幾個人——以蘇燕子猜忌的個性，便會親自將自己的其他侍衛囚禁調查了，不也照樣省了我們顛覆碧心莊時花力氣對付這些人嗎？”
    鬼眼醫聽後兩眼立時放光，“妙啊！到底是你聰明！”
    “王爺說美人有七竅玲瓏心，金口玉言，豈會是假？”這時書生打扮的高宇曦輕輕鼓掌推門而入——但旋即話鋒一轉，道，“隻是高某有一事不明，殺盡侍衛，尚有那些侍衛家眷可以栽贓！依高某愚見，這蘇燕子如此疼愛美人，應該會先懷疑這些人吧？”
    “美人如此做，怕是心軟不肯多造殺孽吧？”
    “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家眷？你覺得很可信嗎？”高宇曦那頗有深意的笑容讓自己很不舒服，冷冷回敬道。
    “據高某愚知，這些家眷有幾個也是江湖上頗具聲明的俠女吧？並非手無縛雞之力……”高宇曦謙恭行禮言道，可是那眼神中，顧若初分明看到了不滿和意味深長。
    “你自己都說是愚見愚知，就不用再說了吧？高宇曦，我知道你性子高傲，一直不滿王爺讓你們都聽命於我！”清泠泠的冷斥了句，顧若初上前一步沉聲道，“還是……你想違抗王爺的命令？”
    “不敢，王爺之命，高某不敢不從，一切聽美人吩咐。”
    見他勉強收起了那份不滿桀驁，顧若初也略緩和語氣道，“沒事的話我回去了。”
    ——那時之所以口氣那般不好，一來是因了自己這挑刺兒而不肯吃虧的性子，二來也是有些心中不安——自己那樣做，是真的因為於心不忍。
    即便被王爺訓練成了一柄鋒利的劍，可是這劍卻依舊和仍和自己的身子一樣輕薄，太多的血抹於其上，真的承受不來，也不忍承受。
    複仇是衝著碧心莊蘇氏父子的，其他人的血，還是盡量不要濺在自己輕薄的劍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