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不要再歇一歇？”
    伺候著初藍喝完了燕窩粥，漱了口，盈碧瞅著他麵上還是懶懶的，就含笑輕聲詢問。
    初藍搖頭輕輕地揉著肩膀，“都睡了快兩個時辰，身上都要鬆散了。”
    盈碧笑眯眯地說，“那奴婢給您捏捏吧，怕是一個姿勢睡太久給壓著了。”
    初藍微笑道，“不用，我就是在屋裏悶得太久了，想去外麵走走。”
    從前的這個時候，他不是在外麵打掃庭院就是在內侍局伺候那些內侍官喝酒賭錢，疲憊不堪又不得不忍受著那些人的羞辱，那時候他總夢想著有一天能擺脫那樣的日子，可如今真的用不著做那些事了，他反而不習慣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難道他生來就是奴仆的命嗎？
    “那可不行！”盈碧急急地走上來扶住欲起身下床的他，“君上吩咐過了不讓您出去亂跑，這會子寒氣重，比不得晌午有日頭，您要是受了寒著了涼君上不知會怎麼怪奴婢們呢，您就行行好老老實實地養著身子，給奴婢們留條小命好伺候您吧！”
    初藍無奈笑道，“你把君上想得也太殘暴了點兒，哪裏我出去走走你們的命就便沒了？”
    盈碧掩袖調笑，“哎呦我的主子，您當君上對誰都像對您那般溫聲細語？您是君上的心尖尖，她自然舍不得怪您，奴婢們可沒有那樣的福氣，犯了錯挨打挨罵一樣也少不了的！”
    初藍的臉上飛紅，“盈碧，你。。。你越發沒大沒小了，連君上的玩笑也敢開，仔細君上知道了。。。”
    “怎樣？”盈碧嬉笑著跳開幾步，“君上要是知道了，怕是更要把主子您摟在懷裏心肝寶貝似地疼呢——”
    初藍滿麵羞赧地伸手要打，“盈碧——”
    盈碧早已哂笑著跑開，“主子，奴婢還要把您的衣服送到浣衣局去，您在屋裏好好歇著吧——”說完早已一溜煙地跑沒了影，隔著老遠還可以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在殿外緩緩回蕩。
    “這個盈碧。。。。”他低頭甜且怯地輕咬了咬下唇。
    用過了晚膳，已是上燈時分。
    初藍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遠處宮殿裏的燈火次第亮起，將晚間的黑暗一點點照淡了，翠竹蒼柏紅梅和著早些天尚未化盡的積雪在朦朧昏黃的燈火中都蒙上了一層暖暖的色感，有稀稀疏疏的宮人時不時從遠處的小徑通過，低低的聽不甚清晰的語聲伴著笑意間或傳進殿來，讓他的心裏溫暖而寧靜。
    紅粉手握著暖爐從外間走進來笑問，“主子想什麼那樣入神？窗子底下漏風進來，仔細吹著了頭疼。”說著將暖爐包著帕子讓他握在手裏暖著，又走過去撥了撥有些暗下來的燈芯。
    初藍回過身朝她笑笑，“我在想這宮裏頭上燈時候真是好看，紅紅的燈籠，瞅著暖洋洋的，外頭的景致也跟白日裏不同。”
    紅粉笑著附和，“可不是呢，這還是平日裏，要是到了年啊節啊就更熱鬧了，一排排的紅燈籠掛得各處都是，歌舞宴席，人來人往的，各種各樣的花樣多的去，人人臉上都是一團喜氣，那精氣神兒讓人看著心裏頭就高興！這些日子宮裏冷清了些，等過陣子到了上元節宮裏頭又要熱鬧起來了，到時候讓奴婢們陪著主子好好樂一樂！”
    “恩。”初藍點頭，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憧憬和期待，“小時候經常聽娘說起後宮節慶裏的熱鬧，心裏頭總是惦記著，可是卻一直都沒有機會看看，那景象。。。。一定很壯觀吧？”
    小時候宮裏頭過上元節一例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他從來隻能遠遠地看著，不知道那些熱鬧富貴和他自己有什麼關係，他照例是守在冷冷清清的陋室裏，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到半夜，等著在後宮忙了一整天的娘拿回來一個已經殘破不堪的花燈，一食盒涼透了的湯圓，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裏連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那時候雖然清苦，可到底有娘的陪伴，並不顯得孤獨寂寞，等到娘離世，他就再也沒有過過一個上元節，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別人的歡聲笑語，而他自己卻什麼都沒有。
    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紅粉忙笑著給他打岔，“上元節自然比別時莊重些，歌啊舞啊，猜燈謎什麼的，樂趣多著呢，到時候您就知道了。主子莫要為過去的事情介懷，縱以往冷清了些，可這以後每一個節慶都有奴婢們陪著您，君上對主子又是這般榮寵，到時候怕好事情接二連三多的主子煩都煩不過來呢！”
    他被她說得起了興致，眼睛晶亮亮地望著她問，“上元節的時候君上也會出現嗎？”
    任他再自閉內斂，也不過十幾歲而已，被他封閉在安靜外表之下的孩子心性兒漸漸顯露，聽她說起上元節，注意力很快被她所描述的熱鬧景象吸引，自然心中那點些微的惆悵也漸漸淡忘了。
    她娓娓答道，“那是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