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錦辰已經習慣了殷若水的這幅臭屁嘴臉，沉默地端起酒杯喝酒，不予理會。
    其實殷若水沒有那麼勇敢，他是易容之後才出門的。他現在這副臉孔倒是跟穿越之前的樣貌有幾分相似，平平凡凡，其貌不揚，小心翼翼，扔進人堆裏便找不見。
    把酒倒在畫像上，水跡很快暈開，浸濕整張紙。“我說穆大人，你害葛幫主丟了幫主之位，又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害我成為眾矢之的，還懷疑丐幫裏麵有奸細，可到丐幫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打算讓我們隱姓埋名含冤受白到什麼時候？三年還是五年？”殷若水托著腮斜靠在桌子上，懶懶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為自己的命運擔憂。
    “放心，不會太久的，即便他們行動緩慢，我們也可以逼他們盡快出手。”穆錦辰饒有興致地研究殷若水這張新麵孔，發現他這個樣子其實也很不錯，普通未必就不好，出眾總會惹禍上身。
    “客官，一共幾位啊？”二人正在閑談，門口出現一夥人，酒館店小二熱情的上前招呼。穆錦辰習慣坐在沒有視線死角的最裏麵，大廳中的一切盡在眼底。
    為首的一人瞪了他一眼，“不識數嗎？”
    一開口就這麼嗆人，小二趕緊不多話，引他們在大廳中間一桌坐下。“客官想要點什麼？”
    “隨便來點就行，多準備出些幹糧，我們著急趕路。”
    小二趕緊去準備上菜，幾個人往那兒一坐，就跟別人都欠他們銀子似的。
    殷若水背對門口，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清一色的藏藍色衣衫和黑色鬥篷，頭上都戴著草帽，一人一口劍立在桌邊。帽簷壓的很低，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一個門派裏出來的師兄弟。
    殷若水回過頭，不屑的撇撇嘴，“嘁，有什麼了不起。”
    手指放在嘴唇中間，穆錦辰示意殷若水不要多話。殷若水埋頭吃飯，才不管那些江湖人。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夥人來到酒樓，也像是某個門派的師兄弟。其中一人剛想用劍指向大廳中那夥人，就被身旁的人按了下來。那人用眼神告訴自己的師弟不要魯莽，“小二，隨便幾樣小菜，三十個饅頭，要快。”
    這人說話倒還算客氣，小二機靈地將他們安排在牆角處一桌。店家最怕突然來很多江湖人，誰知道這些人什麼來頭，萬一一個不巧打起來，吃虧的還是酒樓。
    這次殷若水雖然沒有回頭，但從穆錦辰深鎖的眉頭就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善茬兒。但因與他們無關，兩個人悶頭吃飯。
    酒樓裏頓時靜得出奇，氣氛有些詭異。不過好景不長，有人忍不住還是先開了口。
    “哼，憑他們也想去蒙山？”中間桌上一人語帶惡意。
    “你！”年輕人容易被激怒，牆角中有一人站了起來，手裏捏著劍。
    “清雨，坐下。”還是剛才那位沉著出聲阻止，不緊不慢的喝著茶。
    “三師弟，勿要多言，也許這幾年，人家長進了不少呢！”中間桌上為首的人擺明了要找事兒，明褒暗貶的話更是火上澆油。牆角那桌的人除了為首的一人之外，‘唰’的站了起來，劍舉在胸前，眼看著一場門派械鬥就要上演了。
    “水哥哥！”一聲甜得發膩的呼喚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大廳裏的人全都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可大家還沒來得及鎖定目標人物，便看到一團粉色穿過大廳撲向最裏麵那桌上的一人背後。“水哥哥……”
    殷若水舉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聲音低沉地說道：“這位姑娘請自重。”
    穆錦辰從來沒有見過殷若水如此冷淡的表情，臉色甚至有些鐵青。再看向緊緊抱住他的人，竟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長得很美，大大的眼睛如一汪清泉，稚氣的臉龐白裏透紅，不知道是由於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太過於激動，還是劇烈跑動造成的潮紅，那張如桃花般的小臉兒，讓人看了就喜歡。
    “這位姑娘，你認錯人了吧？”穆錦辰開口替殷若水解圍。
    “不會啊，水……”少女轉到桌側，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頓時眼眶微紅，大眼睛忽閃兩下，便滾下兩顆豆大的淚珠。“為什麼不是……？”
    突然衝出一個冒失鬼，另外兩桌本來要打架的人失了火氣，悄悄收起佩劍。說到底，誰也不希望發生械鬥，隻是有時候一時激動經不住對方激將，才會出手。如今有意外的人給了他們台階，當然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小妹！”酒館中又出現一夥人，有男有女，提劍挎刀的。一時間，不起眼的小酒館突然變成江湖人的聚集地。
    走在最前麵的青年英氣逼人，炯炯的目光透著精明。他一出現，讓這兩桌人一起都站了起來。
    兩撥人同時朝青年抱拳，“戚少堡主。”
    戚劍楠認真地一一回禮，溫和的臉上帶著天生的貴氣，威嚴但不疏離。“大家請便。”戚劍楠向大家表明，他隻是來追小妹的。然後衝兀自流淚的少女說道：“悠媛，怎好一個人亂跑。”原本是責備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變成哄誘，像是對待三歲孩童的語氣。
    “哥哥……”少女撅著嘴跑回戚劍楠身邊，戚劍楠攬住小妹的肩膀，替她擦掉淚水，瞅了瞅那兩個陌生人，知道是自己小妹認錯人了。
    “抱歉打擾二位用飯，小妹認錯人了。”戚劍楠道歉，穆錦辰趕緊回道：“無妨。”
    殷若水始終不回頭，沉默地夾一口菜喝一口酒。
    戚家一行人幹脆就在這裏用餐，戚劍楠拉著小妹在別的桌上坐下。
    “哥哥，我不會認錯水哥哥的……”少女撅著嘴，堅持自己的意見。
    “閉嘴，別再惹麻煩了，行不行！”坐在一旁的另一名綠衣少女惡狠狠地頂了一句，粉衫少女擠擠眼睛又要哭，戚劍楠瞪了綠衣少女一眼，柔聲勸解小妹幾句。粉衫少女不再說話，隻是不時的朝殷若水他們瞟一眼。
    殷若水沒了胃口，扔在桌上一錠碎銀子站起身就走。穆錦辰也不多話，跟在他後麵離開。
    路上，殷若水變得沉默了許多，穆錦辰知道那少女沒有認錯人，但又不想多問。二人沉默地行走了兩日，確定沒人跟隨他們之後，殷若水才又恢複到原來鼓噪的樣子。
    他們著急趕路，除了投宿之外不會刻意停歇。可越往前走，路上遇到的江湖人越多。個個手執兵器，眼高於頂，神氣無比。
    殷若水想起那兩桌人曾經提起過蒙山，後來才知道蒙山這幾日要開個什麼大會，所以吸引了不少江湖人。瞧不起這樣的人，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屑於參加這樣的武林大會，隻有自視甚高的蠢貨和初出茅廬的孩子才稀罕參加這勞什子。
    他們跟那些人目的不同，趕到蒙山腳下，殷若水向蒙山弟子表明身份，“我們是來求見神醫聶禎的。”
    很多人慕名來蒙山求見神醫，蒙山弟子見怪不怪，引著他們上了山。
    “請二位在此等一下，聶先生一會兒就到。”說完，蒙山弟子轉身離開，留下殷若水二人坐在偏廳裏等候。
    蒙山派曆史悠久，在江湖中威望很高，總壇設在蒙山上，院落占地很大，依山而建，氣派恢弘。如果不是有人引路，他們一定會迷路的。來蒙山參見武林大會的江湖人都沒有權力進入蒙山派教地，隻能在山下鎮上落腳。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看到很多蒙山弟子，個個忙忙碌碌的，大概是在為大會做準備。
    “二位久等了，找在下何事？”殷若水還沒來得及把側廳看一圈兒，便有人走了進來。
    “您就是神醫聶禎？”殷若水恭敬地鞠了一躬，聶禎虛攙一下，“神醫談不上，略通醫術而已。”
    殷若水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這是邵華讓我交給您的，他說您看了就知道。”
    聶禎一聽‘邵華’二字，原本紅潤的臉變得煞白。接過信拆開一看，隻是一張空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