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飛花篇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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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黎國是一個以森林和花卉為主的國度,尤其是皇宮禁地裏那盛開的大片大片的紅色亞蒂蘿,那種花聞不到花香,也沒有固定的花期,它可以一夜之間完全凋零,也可以花期長達一年,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高黎王曾經派出數十名使者走訪西方各國,但仍找不到栽培它的秘方。不過奇怪的是,自從高黎的十公主蜜瑟不小心在亞蒂蘿的花園留下一滴眼淚後,那花便在一瞬間全數綻放,再也沒有凋謝過。
從此被冷落許久的蜜瑟擁有了高黎王所有的愛,高黎王也在皇城內為蜜瑟建造了極其奢華雄偉的宮殿。
緹雅都是由數百塊完整的白玉石堆砌而成,紫檀木鏤空的窗欞鑲滿了淡銀色的寶石,每逢夜晚月亮高懸的時候,那些銀色的寶石便和月亮反射的光芒相呼應,映射在緹雅都四周鋪滿的紅色亞蒂蘿花上,遠處看去,淡銀色的光滑緩緩流動,像是生在水裏般,飄逸輕盈。
“熏兒,好想出去。”
鏤空的窗前,一襲淡藍眉頭緊鎖,額心的朱砂被蹙起的眉宇擠得微微變形,她伸手支起有些發悶的頭,仰望著天際的方向,寬大的衣袖從凝脂般的手臂上悄然滑下,露出衣袖裏白淨細膩的皮膚。
“公主,熏兒幫不了您。”
身後的侍女遠遠的看著那道落寞的身影,整個王宮也隻有她才了解公主的痛苦吧,自從公主搬進了緹雅都,可是從來沒有笑過啊,在別人眼裏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之軀,可是在她眼裏,她確像極了一隻渴望自由的囚籠之鳥。
“熏兒,你看到那些亞蒂蘿了嗎?它們心裏種著一滴淚!是不是和我很像?”
她苦澀一笑,低頭看著周圍圍了幾圈的紅色花朵,盡管抹了那層玫瑰紅的胭脂,但仍遮不住臉上的蒼白,那種黯淡無光的蒼白。
“公主,求您不要這麼說,您會害了緹雅都所有人的。”
熏兒像是受到了某種壓製,雙腿一軟便直直跪了下去,眼裏盡是莫名的恐慌和驚懼。
“熏兒,你還是怕我,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
她自語著,眼裏卻是掉下了一滴淚,從光滑的手腕緩緩滑下,那一抹淚痕在金色的光下有盈盈的亮點,就像被抹上了一層金粉。
“公主,是熏兒錯了,求您不要再說了。”
跪著的身影直直的凝望著背對著自己的公主,顫抖著,突然間心仿似被刀割的疼。
她怕她嗎?
是的,她怕,她怕王一怒之間要了緹雅都所有人的性命,她怕王看公主的那種偽裝的疼惜,她怕她的眼淚又如初春的雨水簌簌而下,仿佛散盡了的飛花,再也找不到那一抹芬芳。
“熏兒,起來吧,我會注意的,在父王麵前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她慘然一笑,關上了那扇隔著希望和夢想的紫檀木窗戶,凝重的步子靜靜踏出,一直走進那道淡紫色的屏風裏。
熏兒抬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心很疼。
那一眼,世界顛倒,萬物崩潰。
赤水河上空仍然飄著如鬼魅般血紅的異類,它們尖嘯著,伸出利爪撲向每一個靠近赤水河的人類,如針尖般細長尖銳的利爪硬生生在那些靠近河岸的士兵身上留下一條條深入骨頭的傷痕,那些傷痕永遠流著無法終止的血液,就像是一把刀刃不斷的在那道傷口上重複劃過,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殿下,不能再進兵了。”
加諾急速退回,深深看了一眼一臉肅色的西博爾,他的臉上有冰刻的痕跡,冷峻毅然。
“加諾,把頊真叫來。”
他平淡開口,緊盯著血染的空中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問題,又像是在極力壓製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加諾應了一聲便快速離開,隻片刻手中便多了一道灰色衣袍的男人。
“跪下!”
加諾鬆開頊真,他站在西博爾麵前,頷首而立,沒有絲毫想要下跪的意願。加諾卻是對著他踢了一腳,站著的頊真便一個踉蹌便跪在了地麵。
“你!”
頊真抬頭,怒視了一眼正冷色看著自己的加諾,忍不住開口,樓蘭國一向有規定,達到十階的巫師隻有麵朝王的時候才行下跪之禮,對於其他皇族隻是微微頷首便可,但是而今,頊真卻硬逼著下跪,這讓一向高傲自負的他頓然升起一股難滅的怒意。
“頊真,你是不服?”
西博爾厲色,頊真高傲的眼神讓他極力壓製的火焰瞬間燃起,銀色的眸子射出冰凍的冷色,仿佛那一絲空氣被瞬間凍結成了冰,從他的心髒穿透出去。
“頊真不敢。”
有些狂亂的心瞬間靜止了一秒,就是那一秒讓他有了死亡的覺悟,那如虛幻般不真實的瞳孔竟有著穿透一切的厲色,那種駕馭一切的力量,在他心裏落下了一道不可泯滅的痕跡。
“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他轉過頭,繼續看著空中,血色的鬼魅猙獰著想要飛過那片虛空上的薄霧,隻是那尖尖的頭顱在越過那道霧氣的時候又快速的縮回,像是有一道力量把它們禁錮其中。
“殿下,藥劑已經研製成功,隻是……”
他頓了頓,不再開口,西博爾回頭,淡漠看他,兩種不同顏色瞳孔有光正在緩緩聚集。
“那些藥,從未有人試過,臣隻是怕……”
“加諾,找個人試藥,明日我要看見樓蘭的軍隊跨過赤水河,否則——你們就去給那些死去的兵士陪葬吧!”
西博爾有些不耐煩頊真吞吐的話語,隨聲吩咐,頓了片刻,看向頊真時才擱下最後一句話匆匆離去,身後,跪著的頊真終是顫抖的跌坐在地上,黑色的瞳孔有著毫不掩飾的懼意。
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白色大床上緊閉的雙眼猛的睜開,她一臉驚愕的衝過那道紫色屏障,打開了關著的窗戶。
窗外,亞蒂蘿花綻放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她捂嘴驚呼一聲,心中竟莫名的恐懼,她從未見過開得這麼豔麗血紅的亞蒂蘿,仿似一顆流星劃過天穹的極致。
流星一瞬,燃燒至盡,麵對的便是凋零。
絕美的亞蒂蘿,你是否也要像流星一樣燃盡一切,包括你們的生命。
突然吹來一陣風,從亞蒂蘿的花叢一直延伸到紫色窗欞,那道風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同伴,縈繞在她的身邊久久不去,紅色的霧氣旋繞了片刻,便托起那道嬌小的身影緩緩上升,直到她的身影快要從窗戶裏飛出。
“公主!”
來人驚呼,緊緊抱住了快要躍出窗欞的身影。
蜜瑟從空中跌落,落在了侍女的身上,那一刻,熏兒用力抱住了她,把她從空中救下。
“公主,您沒事吧?”
熏兒伸手扶起地上目光有些渙散的公主,焦急詢問。
“熏兒,亞蒂蘿的花期快要結束了呢?”
她注視著窗外,一眨不眨,渙散的目光突然亮了起來,猶如雪刃。
那一刻,她笑了,就像那用生命綻放了極致的亞蒂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