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禍端暗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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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是已近黃昏了,林中的鳥兒、蟬兒都叫得累了,聲音漸漸奚落,在殘陽的最後一絲不舍終於也化作了一縷淡黃的暈圈的時候,一直安安分分流淌的小溪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突兀的尖叫——“啊~~”
    夕歌看著自己從水裏拖出來,隻剩下半條命的小屁孩,一時之間感到非常的頭疼。她幹嗎沒事學人家尖叫,引得一幫人都跑到這裏來,害得本來想袖手旁觀的她不得不挽起褲腳,像撈衣服一樣把這個小屁孩撈起來。
    她的名聲已經夠臭了,不想再加上“心腸歹毒,見死不救”這兩個罪名。
    可是,撈人歸撈人,但撈了人後把他放哪兒呢?夕歌環視了一下圍上來的鄉親們,隻見他們都後退了一步。現在時局混亂,戰火紛飛,養活自己那七個八個孩子都不容易,誰還有力氣照顧一個半死的小孩。想到這,夕歌的頭就更痛了。無奈之下,她隻好背起了小屁孩,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碰”的一聲,劇烈的摔門聲驚動了這個快入夜的小村落,二娘血紅的眼睛像那天邊慘烈的夕陽。她的表情和她的衣衫一樣破敗狼狽,她搶上前一步,扯亂了夕歌原本亂蓬蓬的頭發,破口大罵:“你這個死克星!克你弟弟還不算,是不是要把我們全家弄死你才甘心阿~!”
    夕歌任她揪著,反正無論怎麼辯駁和求情,結果都是一樣,還不如省點口水。
    “你妹妹這幾天不能見血,你就偏就弄個血人回來!你好狠毒阿!~~死賤人~!你今天不把那個死人送走,別怪我不顧情,把你一起扔出去~~”
    “娘~~”一聲嬌怯怯的呼聲打斷了二娘的歇斯底裏,她轉過頭看見自己的弱不禁風的小女兒正弱不禁風地倚在門邊,有些懼怕地望著她。
    “晨兒,怎麼不好好在床上躺著?”此時的二娘已然是顧不上夕歌,放開那亂蓬蓬如鳥巢的頭發,急走向門邊,愛憐地抱住女兒。
    “娘~~”小女兒怯怯地答,“爹回來了。”
    夕歌聞之一動,無波的眸光卻越發暗淡了。
    嚴子舒端坐在已經爛得隻剩下一邊扶手的椅子上,現下雖然時局不好,家已麵徒四壁,但這該擺的場麵還是要擺。所以嚴子舒坐在破爛的椅子上,依然氣勢十足,威嚴凜然。他看了看身旁正在往碗裏添放鹹菜葉子的妻子,緩緩地問:
    “這幾日我不在家,家中一切可還安好?”
    二娘放下手中忙碌的活兒,退了一步,低頭答道:
    “回相公的話,家中一切都好。”
    嚴子舒滿意地點頭,拿起碗輕咬了兩根鹹菜,皺了皺眉。繼而放下碗,左手伸進衣服裏,掏摸了半天,終於才拿出來,展開到二娘麵前的時候,掌心上多了十幾個銅錢。
    “你先拿去充家用,這幾日,多了幾個貴人要抄書,所以多得了幾個。”
    二娘喜笑顏開地接下那幾枚錢,高興地往懷裏揣,笑著答了聲:“好的,相公,我這去劉二嬸子家買個雞蛋。”
    剛要轉身走時,突然嚴子舒又問:“夕歌呢?”
    二娘轉過頭來,依舊笑著,“相公,您不說夕歌,我都忘了。您看,這韻晨剛剛病著,見不得血光,我說一個當姐姐的,也不需你照料韻晨什麼,隻別添亂就行。夕歌心軟,一時發了菩薩心,倒在野外撿了半死的人進屋。”
    嚴子舒驚得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二娘依舊溫婉地笑,慢慢地說:“相公,我說咱們夕歌帶了個半死的人進屋。相公,您說,咱們家如今不比在西安的時節,養個百八十個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現下時節不好,保個命都算~~“
    “你~你~~你給我把夕歌叫來~!!”嚴子舒氣得把胡子吹得一高一低的,巍顫顫的手指指向二娘。
    二娘一臉的為難,剛欲說什麼,卻被嚴子舒厲聲打斷:“你別整天護著她!她這個瘋丫頭~~瘋丫頭~你給我把她叫來~~馬上!馬上!”
    夕歌剛走進所謂的大廳,看著滿目空蕩的大廳和威嚴依舊、傲氣十足的父親,夕歌突然覺得很滑稽,就像你穿了一件又髒又臭的衣服,卻硬擠進華麗的盛宴裏。明明窮酸像已露,態度卻偏偏趾高氣揚。
    她走進大廳的時候,她的父親正在盛怒中。二娘依舊在他身邊溫婉地笑,對她是溫情如水,關切備至。
    她父親用枯瘦的手指指向她,夕歌看著那如同老樹一樣的手指,心中不由得一陣歎息,他才三十多歲,然而身體已如此不堪。
    “夕歌,你給我說清楚?!”嚴子舒跺著腳幾乎使盡全身的力氣才把這幾個字說出來。
    夕歌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父親,然而卻奇異地想起了母親。像盛開的白蓮一樣的母親,怎麼會嫁給這樣的父親?所幸她早已仙去。
    “爹,我沒什麼好說的。”
    聞言,嚴子舒的臉開始扭曲變色,聲音也跟著變顫了:“為什麼帶人進家?嗯?!”
    夕歌不知道從何說起,正考慮著是該從她的那聲尖叫開始說呢,還是從鄉親們圍起來說起?臉頰便傳來清脆的響聲和火辣辣的灼痛。夕歌便明白,她的父親終於還是舍棄那翩翩的君子風度,幹脆動手了,父親的耐性一向不如他自認為的那樣好,這一點她很明白。
    “你這個孽女!你想氣死我!想氣死我啊~!”嚴子舒痛心疾首地大罵。
    “相公,別氣著身子,孩子,還不是不懂事嘛?!”二娘適時地一邊用手撫著嚴子舒的胸口,一邊勸慰說:“先順順氣~別氣壞了身子。”將嚴子舒重新扶回椅子上坐下後,她便轉過頭溫和地說:“夕歌,你也看到了,咱們這個家,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再養一個已是不能了。再說,你妹妹韻晨這幾天病著,見不得血光,你帶這麼個渾身是血的人進家,終是晦氣。”
    “那人來路不明,況還帶了一身的傷,絕非善類,你就這麼冒冒然將他帶到家中,若是有個萬一,牽連到家人,如何是好阿!你~你~”嚴子舒剛剛順了氣,頓了頓,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對妻子說:“二娘,你先把受傷之人送出去罷,這時局,半點由不得人,並非我們不想救人,怪隻怪他福薄。”
    聽到這話,夕歌突然笑了,笑得很甜。她輕聲說道:“我原也不想救他,隻礙於鄉親們的麵才把他救上來的,孩兒想爹在落霞村素有仁義之名,所以就~~”
    “不用再說了!”嚴子舒枯手一揮,打斷了夕歌的陳述,此時他的臉已然從鐵青變成了絳紫色。“留他兩天,算我們仁至義盡了!”
    夕歌看到二娘的眼睛又要開始變紅了,心裏卻無盡的暢快。她果然不是個善良的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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