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朕還是蠻喜歡這畫的，所以才特地命小陳子從那堆正準備拿去銷毀的廢紙中翻了出來。”龍譽忻笑得揶揄。
    “皇上喜歡的話，臣可以再另繪一幅贈予皇上，不過這幅得話，實在讓臣覺得汗顏啊，那純屬年幼無知時的胡鬧之作罷了。”
    “哦？殷愛卿要再繪衣服贈與朕？”
    龍譽忻的臉上頓時就出現了一抹讓殷漓覺得自己似乎一腳踏進了陷阱的微笑。不過此刻他也說不得其他，好像的確是偷畫皇上的自己理虧啊。
    “不知皇上想要山水畫還是人物畫呢？”
    龍譽忻又看了手中的畫像良久，這才悠悠的道：“不如殷愛卿，繪一幅朕吧！”
    殷漓隻覺得眼皮直跳，心中哀歎自己怎就提了這麼一個問題。
    “殷愛卿可是覺得為難？”龍譽忻看殷漓眼神遲疑，並未立刻答應，於是問道，“即便畫醜了，朕也不會怪罪於你。”
    他的語氣有著那麼一絲的縱容與寵溺，讓殷漓覺得很是不自在，就仿佛龍譽忻正在將一種沉重的感情強壓與他。
    “微臣的確是因為久未動筆，畫技早已生疏，因此而怕畫作入不了皇上的眼。不過皇上都如此開恩，臣又豈敢推辭呢。不知皇上何時想要此畫呢？”
    要畫人物，而且對象又是皇上，殷漓自然是不敢直接憑空想象而繪製，因此，這時間也要探討好。
    “唔……”龍譽忻摸著下巴想了想，便道，“不如就明日午時，地點嘛，就在這太子殿吧！”
    “是。”
    隨後，二人下了一盤棋，雖然在結束的時候殷漓小小的控製了一下局麵，讓棋局盡量保持在平局上，不讓自己的風頭太盛，但那心思縝密的龍譽忻又豈會看不出來，因此臉色又難免難看了一會兒，不過其之所以心中氣悶的原因卻並非殷漓所以為的那般，看出這局棋其實是自己輸了，而是氣殷漓竟也懂了刻意放水，曾經那意氣風發在棋盤上將自己將軍的少年早已遠去……也許已經隻剩一個朦朧的輪廓罷了。
    也許正是這局棋導致了龍譽忻心情不好，因此便早早放了殷漓回房休息，而他自己則回了那曾經住了10年的太子殿寢宮。
    是夜，殷漓卻翻來覆去多次，並沒能立刻入睡。
    倒也並非是他心中煩事太多，隻是在這熟悉的壞境裏，他難免想起了些從前的事兒來。
    他猶記得，當年初踏入這太子宮殿，與那粉雕玉琢般的三歲小娃初見之時。他並非未曾聽說在年幼的太子身上早已經可以窺見其母薑璿的風範，隻是從來未曾深信，試問一個不過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有著皇後娘娘那讓人從心底覺得魅惑人心的成熟之美，更何況，那還是個男孩，是他們遙國的太子殿下。
    直到如今，殷漓仍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何種緣分，也許，更接近孽緣吧。
    不然，為何初見時，那個三歲小孩，便能挑動自己心中最深的那根弦……
    太子殿之上，那個隻不過才到自己腰部那般高的太子，那倔強的神情，明明應該是豔如桃李的美貌臉孔之上，卻無時無刻不透露著自己身為太子的驕傲與尊嚴，就仿佛一隻堅強的從母親溫暖懷抱中踏出的小獅子。
    但是，即使再驕傲的神情，在當時的殷漓看來，都是有著一抹揮不去的脆弱在其中。最讓自己記憶猶新的，也許就是那拽著薑璿衣擺實在太緊的手……
    也許是父親與先帝一向交好的前提在，所以那些所謂的大人很放心的便讓年幼的太子和自己玩在了一起。
    其實雖說是玩耍，但現在想來，隻不過是為了讓太子與自己多點接觸，也好為將來太子的天下做鋪墊。
    這一點，根本是無須多問的。
    但是，一眼看著便讓人知曉是不會主動與人說話的性子的太子，又怎麼可能和自己立刻熟稔起來呢。在書房內打轉了數次的殷漓最後終於在看到桌腳上的棋盤之後，才第一次和他有了話題。
    “太子殿下，不如我們來下一盤棋吧。”
    對於自己難得找到的話題，小小的龍譽忻也並沒有不給麵子，放下了手中原本祥裝仔細閱讀的書冊，點了點頭，答應了。
    也許當時的龍譽忻對於自己的棋技還是較為滿意的，因此在剛開始的時候仍顯得較為落落大方，悠然自得。
    不過，就算再怎麼強，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罷了，而自己，早已是十三的少年郎，對於下棋這種東西也算是較為喜愛，又豈會輸呢。
    直至最後，太子那倔強臉龐之上那緊緊咬著自己下唇的潔白皓齒，都深深的刻進了殷漓的眸中。
    他不由得說道：“也許在下一局，便是殷漓輸了。”
    哪知那滿臉倔強的人卻說出了如此一句話：“除了父皇外，你是第一個讓我輸得心服口服的人。”
    還在殷漓覺得訝異之時，他卻煥然一笑。
    那一笑，殷漓頓時便覺得如沐春風……
    當時便覺得，這個太子殿下，絕對會成為一個最強的人上人……
    因為，如此年幼的他，便已經懂得如何掌握人心。
    之後，年幼的太子便讓自己教他下棋，就算自己推脫說自己棋技不過一般，要教太子這種尊貴身份的人還是應該另請高明，但太子卻執意非殷漓不可，最後殷漓不得不在太子祥裝惱怒的美目之下硬著頭皮點頭答應。
    之後，太子為了能讓他輕易出入皇宮，還特意向先帝討了令牌給殷漓。
    再之後，許是接觸的多了，也或者是其他更多的原因，總之太子變得似乎很黏自己，即便態度上並不是甚為親近，但卻為了讓自己和他一同在太傅那兒讀書而去求了皇上，之後，更是經常留殷漓在太子殿過夜。
    而先帝對於太子的這種做法也並沒有什麼不滿，直道讓兩人多多親近總是好事，就如同先帝和殷漓的父親殷固的關係那般。
    而當時的殷漓，也不過是當太子年幼寂寞，想找一個玩伴罷了。
    再然後，自然又是發生了很多事的……
    但殷漓卻是強行讓自己忘卻了太多。
    畢竟，即便關係再好，那人，終究是皇帝……
    是他遙國的王者，站在千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當然，導致他們關係變得疏離的最為關鍵之事，還是要從先帝逝世之後的那些時日說起，不過，那都是些較為讓人覺得沉重的事兒了。
    那時，呆在龍譽忻的身旁，輔佐年幼的皇上管理著朝政，而本關係親密的人卻在自己刻意的疏遠之下從疑惑到惱怒到漠然的態度，實在是讓殷漓覺得心中莫名的慌亂和悔恨。
    想到此，殷漓便覺得乏了……
    也許，也是不想讓自己再想下去吧……
    這一天之中總覺得事兒來的太多，讓自己有些沉悶的緩不過氣兒來，此刻見窗外的夜黑的嚇人，這也才覺得自己實在該睡了，想罷，殷漓才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