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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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平不安地在石床上躺著,有時微笑,有時皺眉,麵上都是汗水,他在做夢,做的什麼夢呢?
    那日,洋平背著藥箱爬上了神奈川縣後的一座山上,想要去采些治療風寒的草藥,時值夏末秋初,很多村民都感染了風寒。
    而作為神奈川縣醫術最好的大夫,洋平小小的醫館前,人自然是門庭若市,絡繹不絕,藥材顯然不夠用了。
    現在是黎明前夕,洋平也隻有這個時間是空閑一點,可以上山采藥,等天亮了,他就會忙得不可開交了。
    霧水打濕了他的白色衣衫,山上的濕氣很重,不一會他的全身便都濕濕潮潮了,但他不以為然,隻一心向著山上行進,那一天,也許是命中注定,也許是機緣巧合,他走了平時從未走過的分岔口。
    多年以後,洋平站在青石橋上,負手而立,單手掩麵,才不致濕了衣衫,也是秋黃時節,看著淙淙流過的細水感歎,如此這般,三十年守候,半生等待,終是等不到深愛的少年郎。
    那個不愛他的少年郎。
    他又一次問自己,若是當初沒有走那一條路,沒有好奇那抹鮮豔的紅,沒有第一眼就移不開,以後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自己一輩子流離失所,無枝可依的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
    千遍萬遍的問題,千遍一律的答案。
    那邊煙洛山林,山沉遠照,邐迤黃昏鍾鼓。
    但這是後話。
    洋平又來到這個三岔口,通常他會選擇右邊平坦但遠些的路,但今日時間緊迫,他走了左邊崎嶇,但可以省去許多時間的小道。
    他一向成熟穩重,平淡隨和,雖然年齡才二十出頭,經曆的事情卻實在不少。
    他是少年弟子老於江湖了。
    不是指容顏,而是曾經單純清澈的心,江湖是什麼?江湖不過就是一個大染缸,不過就是個競技場,進去的人很多,出來的人很少,進去的是白紙,出來的是五顏六色的圖畫。
    然,是好是壞,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應了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他放棄了“聖手神醫”的稱號,放棄了那些虛名,師父死後,就來到神奈川縣,想要安安穩穩,平平淡淡,了此餘生。
    這裏雖然貧瘠,生活不富裕,但卻是他想呆一輩子的地方。
    後來才知道,他這一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情,便是來到這裏,遇見不該遇見的人。
    走在路上的洋平,心口不知為何突然跳動得厲害,手放在胸口壓都壓不住,正在奇怪,怎麼回事,眼神卻正好掃到草叢中奪人眼球的豔紅。
    若說是花,實在太大,若說是血,顏色紅得不像,一邊想著一邊往那個方向去了,進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個人,一個有著通紅的發,精致麵孔的男子。
    眉黛似秋山煙雨,總有一種憂愁在其中,讓人看不起真切,便就是這一眼,千年萬年,都已不再。
    心平靜下來,人卻不能動了,想要上去打探他的傷勢如何,可腳下足有千斤那麼重,邁不開一步。
    躺在地上的人,臉上透著瑩潤光澤,即便被泥土掩去了大半,洋平也看得出來,確切的說,是感覺的出來,一身棕黃色華服,沾滿鮮血,那顏色比起他的頭發暗淡許多,但觸目驚心。
    這個人即便昏睡不醒,自有一種清逸脫俗,溫文爾雅,似桃紅李白,又如梅淡蘭幽的氣質流露出來。
    直到那人低低的輕吟傳進耳朵,洋平才猛然醒悟過來,救人要緊。
    隻有微弱的呼吸了,洋平又檢查了一下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足足有數十道那麼多。
    究竟是誰,如此狠心?
    洋平氣氣憤異常,完全沒有發現此刻的他與平時大相徑庭。
    同時也驚歎,他救人無數,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活下來的已經不多,況且瞧他年紀輕輕,如此深厚的內力,可不是平凡之人。
    要盡快把他帶回家,轉念一想,回到家裏什麼藥材也沒有,卻也不能將他治好的,思前想後決定帶他去幽南山頂,去那上麵山洞裏救治。
    那個山洞是他上山采藥時無意中發現的,那裏麵的不僅有千年寒冰,而且還有一汪潭水,水溫正好,洋平研究過那水裏所含的物質,都是對治療各種疾病極好的。
    去那裏,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他雖習武,但主從醫術,武功是三流也算不上,要他一路帶著一個人去幽南山頂,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那日洋平卻做到了,或抱著,或背著,雖然辛苦,總算是在黃昏之前來到了山洞裏。
    刻不容緩地將人放在水潭裏,泉水洗盡了他一路的風霜,一身的疲倦與鮮血,肌膚映雪,紅發似火,占斷孤高,壓盡芳菲,眉宇中更有一種高貴不可侵犯的神態,可又腰肢柔媚,體態風流,明明相互衝突,在他身上卻相當和諧美好。
    洋平不覺看癡了,二十三歲,青春已過,年華也逝,但怦然心動讓他沉寂的情感開始煥發了。
    一瞬間,花謝成花開,桑田成滄海。
    一驚而醒,方知是南柯一夢,一陣唏噓,感慨萬千,全然不過隻是一場空。
    如果時光可以回到最初,他是瀟灑倜儻,數盡風流的少年,他是坐在水邊細細打量他的男子,畫麵隻停留在這裏,該有多好,該是最好。
    櫻木還躺在他的身邊,一動不動,就像三年前,隻有他和他,在這個山洞裏。
    可是人物,景色都在提醒他,三年已過,少年褪去羞澀,成長於紅塵之中,他的櫻木本可以好好守護的,可是注定該來的總會到來,不是人力心意,所能左右的。
    “至少,這輩子我遇見你了,不是嗎?”
    “至少,這輩子我愛上你了,不悔嗎?”
    “至少這輩子有三年時間,你隻和我在一起了,對不對?”
    洋平緩緩說道。
    “櫻木,這三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窮盡以後的生生世世也不會再有了,我究竟是怎樣不可自拔愛上你的,又是怎樣快樂度過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記得,送你出家門口,看你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上,然後,迎著晚霞等你回來,不說一句話,對我微微笑,那時我就在想,這便是最大的美好了。
    你從不會問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因為你有自信是個值得真心交往的朋友,你不知······我卻不是這樣想的,我不是······從來就不是想結交你,當你是朋友,我想······我還想·······”
    良久良久,他慢慢站起身來,從藥箱中取出兩粒黃色藥丸,分別塞進櫻木與流川楓的嘴裏,低低道,“你昏睡這麼長時間,我卻始終無法讓你蘇醒,你別怨我,我知道你擔心縣裏的百姓,可我我沒有辦法,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還熱切的盼你醒來,即便······即便你要走,,即便你不愛我。”
    “愛不愛的,三年前我······就已經看透了,隻是不願意放手罷了。”
    “那時你像現在一樣昏睡,卻一遍一遍的叫著仙道的名字,那種執著,那種憤恨,那樣強烈,我想那個叫仙道的男子真是好福氣,得到你的愛,又是世上最大的傻瓜,這麼好的你,卻不懂珍惜,可我還是羨慕他,至少······至少······你那麼愛他。”
    不曾哭過的人說不懂深愛的,隱藏的太好,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心情與悲傷,可是每當日暮臨近的時候,他隻是看看,便已經淚流滿麵,那些難過從來就隻是自己醫治,洋平說,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傷心的淚水。
    他的淚水有限,隻為該流的人流,也沒有值得太傷心的事,隻此一件,肝腸寸斷。
    夜夜憑欄傷心客,明月清風花開錯,有緣無分低淚垂,三月暮春,梨花飄雪,碧海青天無處窮落,相逢知如此,寧願未曾相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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