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節:顫抖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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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謹的父親秦古一生都追求著完美的武功。
    他發現武功當到達某個程度,便會呆滯不前,無論怎樣的努力也不得要領。
    他不斷地研究推敲,作出種種的研究,也向不同的專才去討教,得出來的結論卻是不一致的。
    如專業中西醫生、物理治療師、脊骨神經科醫生等專家對於這個問題都未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雖是如此,秦古還是沒有放棄,繼續研究。
    一天,他在電視上看到有關於蛇的紀錄片,看到蛇的捕獵方法。
    他驚覺蛇雖沒肘沒腿,但捕獵的速度卻很驚人,人們的肉眼根本看不到牠的行動的蹤影。
    牠和人的共同之處是,兩者都是血肉之軀,由骨骼來支撐著,以肌肉放鬆與收縮來控製其動作。
    他突然晃然一悟,悟出了一個道理。
    他終於明白人類身手的速度是受限於其骨骼和關節的結構。
    唯一可行的改進辦法就是讓其關節加以改造,那末速度便可以有機會被提升了。
    經過長年累月的研究,找過無數的動物甚至人來作實驗。
    無數次的失敗,秦古終於研究出一套再造關節的方法。
    秦謹便成為了他第一個試驗對象。
    為要達求目的,秦古收起了對兒子秦謹的愛惜,勇敢地讓他接受再造關節。
    而他所造的一切,正是秦謹對希萊所做的一樣,跟秦古的同出一轍。
    秦謹的武功造詣,亦證明了秦古的理念是正確的。
    「在這段休養的期間,你盡管安心休息吧,別的事不要去想,全心全意平靜地去韜光養晦就是了。」秦謹說時淡淡然的,彷佛這是一件平常事。
    或許,這也是在安慰著他,讓他別過份地緊張,影響結果。
    希萊很想問師父:「若然失敗了,怎麼辦?」
    但他此終都沒有膽量去問這個問題。
    他了解師父的性子。
    他不愛別人囉囉唆唆的問啥問哪。
    信者則成,不信者悉隨尊便。
    秦謹著希萊先沐浴更衣,希萊便依言去做。
    希萊仰麵迎著蓮蓬頭射出來的水,任由它把身體洗滌幹淨。
    這是斷關節前的最後一次沐浴,不知到何時才可這樣沐浴了。
    他心裏有一種莫明的興奮,同時卻又一種深不見底的驚惶。
    興奮是因為他大有機會成為明日的武術強者,而驚惶的是因為對這種奇怪不明的練功方法,或應稱為一種療法,仍是不太了解,欠缺信心。
    萬一失敗了,情況會如何,他會變成怎樣?
    難道要變成一個四肢癱瘓的人,永世都隻得臥著床上?
    這豈不是把一個人由天堂掉進地獄?
    可笑的是,這是自願的。
    他自問也滿足於現狀,武藝不算是最高,但也比大部份人優秀,算是無憾了。
    可是,當得悉師父挑選了自己為武學繼承人之後,心情便起了變化了。
    本是平靜的生活,便泛起了波瀾。
    希萊本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隻要吃得飽,穿得暖,便已心滿意足了。
    從前艱苦的歲月,令他珍惜一切,人們眼中平凡的生活,在他看來已是一種奢侈。
    艱苦的昨天,讓他有知足的今天。
    他不會去強求什麼,不會去跟別人比較什麼,他自有自己的生存態度和價值觀。
    平凡是一種幸福。
    追求是一種折磨。
    不斷追求的人,一生的精力隻會花在沒完沒了的追追趕趕中。
    隻有甘於平凡的人才能泰然自若地坐下來細味生活,生活在屬於自己的人生當中,這個生命才是曾經「活」過。
    希萊不是怕死,隻怕沒機會好好的報答師父和師母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當下,麵對著師父,也要強裝鎮定,來接受他的改造。
    他應百份百相信師父,不應存半點懷疑。
    不相信他,還可相信誰?
    希萊甫踏出浴室,秦謹便領他到另一間房間。
    這房間是設於地底的,希萊從來未踏足過這間房間,甚至從不知道這屋內竟有如此隱閉的房間。
    難道這是為他而設的嗎?
    也許,應說是為他的繼承人而設的。
    隻是他夠幸運,有幸能踏足這地。
    「把你全身的衣物脫掉,然後仰臥在這床上。」秦謹的語氣比早前的輕了不少,說得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一樣。
    這讓希萊多安心了一點。
    希萊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依著師父之言去做,在師父麵前祼體也沒有半點弩扭。
    待希萊躺下後,秦謹為他蓋上一張黑色的布,把他的身體遮蓋好。
    「準備好了沒有?」秦謹問希萊。
    「嗯!」希萊肯定地點點頭。
    希萊輕輕地閉上眼睛,等待著師父動手。
    這也表明他對師父的信任。
    秦謹站穩了馬步,攤開兩手在放在腰間兩旁,十指拚攏,掌心向外,慢慢理順著呼吸,兩手也緩緩提升著,直至兩掌抬到胸前便停了下來,平靜地擎在半空。
    其實,打斷骨骼的關節不需太深厚的功力,可秦謹為了將希萊的痛楚減到最低,所以不吝嗇多費一點功力。
    而且,這亦對他關節的重生也有裨益。
    未幾,秦謹兩掌已變得紅火,他遂伸出一掌按壓在他右手的肘關節上。
    眼睛一閉上,關節上便傳來一聲悶響。
    秦謹沉吟了半晌,然後輕輕托起了那肘兒來驗證一下。
    他見那肘子軟弱無力地軟癱著,心下感滿意。
    希萊知道師父已然動手,把他的肘關節打斷了,滿臉即冒出了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和紊亂了起來。
    他試著要抬起那肘子,可他發現了前肘已然脫離了,全不受他的控製,心裏更感惶恐不安。
    這真是太可怕了!
    這已不能回頭了。
    他是答應過師父的,就不可回頭了。
    他死命地壓抑著內心的恐懼,不讓自己亂動,怕誤動了什麼就會把計劃弄糟了。
    秦謹像感覺到希萊的情緒變化似的,默默地用掌心輕輕地於他的心胸上抺了一下,像要安慰他似的。
    之後,秦謹不敢怠慢,即用兩掌按壓著希萊的胳膊,撇開了兩腿,喘著粗氣在運著功。
    因為這是較重要的關節,所費的功力會比剛才的大,而且難度和風險也高,稍有差池便會前功盡廢。
    其實,秦謹不是沒有驚懼過,隻不過他爭取成功的勁頭把它壓倒了。
    未到成功的一天,他是不敢放鬆的。
    在這重要的時刻裏,他逼使自己停止所有的雜念,盡量把事情做得妥當,做得完美。
    這談何容易,要摒除所有雜念專心致誌於某一事情上,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的。
    我們不能把自己的潛能發揮到極點,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思想會讓我們向前走,也會讓我倒退著。
    能駕馭著自己思想的人,才會把自己的潛能盡量發揮,這才會有成功的一天。
    無論要練就什麼的心法也好,思想和情緒的駕馭操控才是真正的起點。
    「希萊,你覺得怎麼樣?」秦謹低聲地問希萊。
    聽到師父的聲音,希萊才敢睜開眼睛,眼球轉了幾圈,看見周圍依然一樣,跟從前沒有分別。
    他試圖抬起右手,可他已全然做不到了,那手臂像已不屬於他了,似是依附著他的一條肉體。
    他繼而挪動一下臂膀,隻感到肩頭被那條手臂牽扯著,卻沒法把它抬起來。
    「害怕嗎?」秦謹續問。
    希萊一樣微微的搖搖頭。
    手臂關節已然被打斷了,便來到膝關節的時候了。
    秦謹踱了幾步,來到他膝旁站好,把兩手迭在一起,按壓在他的膝蓋上。
    秦謹感到他的腿在顫抖,而且愈來愈厲害。
    他知道希萊真的害怕了,隻是他不敢說出來罷了。
    秦謹忽然遲疑了起來。
    剛才那股勁頭,一下子便消失了,像泄了氣的氣球。
    他有這樣的反應,大抵是因為對視如己出的希萊有愛惜之心。
    他以為自己定能克服這個關口。
    一切本來也很順利,可卻被希萊的顫抖窒礙了。
    本來毫無懼色的秦謹也害怕起來了。
    他怕什麼?
    難道他怕失敗?
    他不是曾也經曆過關節的改造嗎?
    秦謹突然記起了父親秦古的一雙手,一雙按壓在他膝上手。
    他記起父親的手也曾同樣地顫抖著。
    隻是當年少不更事,不曾覺得這有何不妥,以為父親隻在運功發力罷了。
    顫抖原來是代表驚懼。
    現在他才能夠代入當年父親的角色。
    顫抖原來是源於疼惜。
    當疼惜著所愛的人,而他的痛苦卻是來自自己的時候,身體便會顫抖。
    而這種顫抖是打從心底發出來的,像是一種哀鳴。
    也像在問:「為何要這樣?」
    兩個人的關係是由愛來連係的。
    任那一方受苦,對方也像感應得到一樣,一同受苦。
    由此可見,秦謹對希萊的愛惜己,已不下於和秦可之間的親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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