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節: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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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雲當然了解水的脾氣,嗅得出它的怒火氣味,所以他即有所防備。
他太了解它了。
它可以是他的朋友,也可以是他的敵人。
河水在平常時,心境平靜,婉若遊龍,你不會察覺到它有什麼異樣,可它在憤怒時,卻如洪水猛獸般一樣凶惡,強者就是能利用它的力量來助他攻擊敵人,成為他的另一對手。
可是能駕馭它的人,非身負強勁的武功不可,孫雲就是其中一個表表者。
這趟在秦可麵前,他故意激怒他,讓它使出它的真本領,好讓秦可見識見識親身體會一下,這勝過他千言萬語的講解。
孫雲心想,秦可這回定必被嚇得魂飛魄散,但這是必經的過程,闖過這一關後印象便會深刻,得益可不少,隻不過這趟似乎失了預算,河水的憤怒程度超出了他所預期,拯救秦可的難度就增加了。
秦可在水底睜著眼睛,露出無助絶望的眼神,預料到離開這世界的時間已不遠了,覺得自己像一支快要燒光的臘蠟燭,難逃熄滅的厄運,再沒有一絲轉圜的希望。
河水依然的沉默著,它的沉默代表著它堅持不屈的態度,無論如何,它也不會出手相救這它要置諸死地的秦可,它認定了他是不應存在的人。
在外表看來,它似是個局外人,不會是殺他的凶手,可這回隻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已足以讓他不能超生了。
秦可聽見心髒撲通撲通的跳,一響懶似一響,這就是生命倒數的聲音,死神的腳步聲……
孫雲推測得到,就算他跟河水繼續談判下去也是徒然的,它根本就是有心刁難,唯有采取硬功對付它,要它就範。
孫雲隨即運功,把內勁傳至兩手中,本是懸掛在天空中的霧團,始慢慢地降下來,霎時間,朝著他的兩手飛了過去。他忽悠著兩手,霧團像咬緊了魚餌的魚兒追隨著他兩手擺動著。
嘿嗨一聲,霧團隨即脫手而出,沿著河麵的形狀蜿蜒著,成了一條長長的白色蛟龍,在河上飄浮著,型態標悍。
「你還是要裝聾扮啞嗎?」孫雲心裏向河水說。
他這般一問,是要給河水最後的機會,因為他真的不願意把彼此的關係推至這個僵局。
他要依靠河水,而河水同樣要依靠他,兩者合作無間才會有無可抗拒的威力。
可是,換來的同樣是一片的沉默,它意誌堅決,孫雲顧及秦可的性命,心下已決,也不再留情了。
孫雲掰開了十指,兩肘發勁向前一伸,霧團即墜進河水中,水麵即絲絲作響,還冒出蓬蓬白色厚厚的煙霧,重重的覆蓋了河麵。
「你……?」河水說話未完便被止住了,因為它已被凝固成冰,變得一動也不動了。
「不堪一擊的可惡家夥。」孫雲洋洋得意地說。
「差點忘了小兄弟。」孫雲抬起手再往河麵一擊,河麵便嘎啦嘎啦朝著四方八麵地裂開,裂痕愈發擴大,也愈來愈寬,未幾在裂縫內便傳出刮耳的冰塊強烈摩擦的聲音,四周也震動著,像地震一般。
一磚白蒙蒙的冰塊便從裂縫中冒升出來,一聲嘩啷便撲撲愣愣的倒跌在河麵上,然後又是一片寂靜。
不一會,那磚冰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表麵上繼而長出不少白色的裂紋,相互的連接在一起,有小冰塊不時剝落掉在河麵上,不久便隱約見到裏麵有一個黑溜溜的人影。
他是秦可。
一個被冰封已久的秦可,他看來已全無氣色,麵如死灰,似一個正熟睡著的嬰孩。
當冰塊剝落得七零八落的時候,它隆的一聲便爆開,秦可的身軀便全然露了出來。他本來是直勾勾的站著,然待到腳底的冰塊溶解後,他便像個葫蘆般倒地。
他全身僵硬,硬如鋼鐵,冷如寒霜,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跟屍首無異。
孫雲正欲上前察看,沒料腳下的冰層即長出密密麻麻的裂紋,細看下,原來是有規則的裂紋,一小圈一小圈的,嘎吱嘎吱的響聲繼而響起,冷不防一柱如樹枝大小的冰刺向上激射而出,差點沒紮中孫雲。
孫雲即提高了警覺,不住打量著冰層上的動靜,可當他踏前一步時,背後便有一支冰柱射出,簌簌的在他的身後擦過,留下了一條熱燙燙的傷痕,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喘了幾口氣,站穩了腳步,閉目凝神靜聽著,四周即嘎吱嘎吱的一片響,數以百計的冰刺已結了冰的河麵上激射而出。
可孫雲卻以靜製動,保持一貫的氣定神閑,佇立著河中心,不動聲色,也不忘豎起耳朵細聽周圍的聲音。
成千上萬的冰刺破空向上激射著,直至勁頭減弱至零便開始轉向,倒轉了尖鋒,一窩蜂的朝著河麵上的孫雲紮去。
冰刺像是有生命似的,以孫雲作圓心自行靠攏起來,比先前更加密集,如此下來,命中率即大大提高了。
很明顯,這是衝著孫雲而為的,但誰是幕後的主腦?
不消說,這正是河水的所為了。
阻挽者,滅之。
難道孫雲就如此坐以待斃?
冷豔的太陽,斜睨著大地,徜徉在白雲上自得其樂,懶理孫雲、秦可和河水的劇鬥,天空中雖一片迷蒙,可卻無限的寬敞,任由太陽、白雲和鳥兒自由自在地飛翔著,跟紛紛擾擾的人世間,截然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孫雲嘴角暗笑,徐徐的伸出兩手,手背向天,讓指甲暴露在陽光底下曝曬著,指甲即變成了銀白色,潔亮如一麵麵的鏡子,不住地吸收著太陽的光華。
待冰刺折返時,孫雲即翻轉兩掌,掌心朝天,兩掌即綻放出兩錐形的光束,寬闊的末端剛好能覆蓋所有氣勢如虹的冰刺群。
當它們進入了光束的範圍時,冰刺瞬即溶解,變成一灘又一灘的水,然後因空氣阻力的關係而四散,成了一點點的細如粉末的水點,軟弱無力地遍灑在孫雲和秦可的頭上。
水點灑在秦可僵硬的身上,依附著他,像低聲地呼喚著他似的,要他快快重新站起來,可他卻仍沒有絲毫的反應,淒冷若冰。
孫雲能如此有信心,是因為他了解河水的能力,知道它的脾性,它始終隻是他的仆人而已,沒啥可怕。
他亦能利用周圍的力量,如太陽能,與它抗衡,替他解困。
這是現代武藝的精妙之處。
其實能量彼彼皆是,隻是你能否適當地利用它們罷了。
河水像已消失了,四周變得格外清靜。
孫雲踱步走到秦可的跟前,察看著他的狀況,見他仍然一動也不動,像全無氣息,兩眼緊閉,兩唇卻微微的張開著,像有什麼要說,可卻來不及說。
他怎會想到會有這一天,這樣的結局?
我們都會有想說的話和想做的事,可時間卻不會等待著我們,到了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的時候,才發現,才驚覺,有很多說話和很多的事沒講沒做,這才空後悔帶著遺憾離開。
這就是我們。
不是命運。
隻是我們不懂把握和珍惜機會。
孫雲微微翹一翹嘴角,像看著一個熟睡的小孩,流露出充滿著父愛的目光。
他伸出一手,掌心向下,隔空的在秦可身上慢慢地掃了一下,即見他的身體由僵硬變為鬆弛。身上一層薄冰頓然溶化,身體更加貼近地麵,麵目更加清晰。
孫雲再將手掌擎在秦可的心胸上,輕輕地向下隔空一壓,耳邊即響起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像剛來臨於世的初生嬰兒般,帶著喜悅,帶著希望回到人間。
一個新的開始。
在秦可的心底內,哪會不想有重新開始的一天?
他準覺得自己沒有一個好的開始,才墮進這個困地。
自從希萊的出現,他彷佛便注定不幸運了。
如他可以重新開始的話,他必不會選擇自己,他最想做的是父親最寵愛的希萊。
一方麵是為了武藝,而另一方麵就是要得回父親的闗注。
他可不是旁人,而是他的親兒,就算不傳授武藝給他,也應獲得父親最基本的認同和關懷。
秦可覺得什麼都沒有,所以心心不忿,遷怒於希萊的頭上,視他如敵人。
但誰可選擇自己?
秦可始覺得自己的命運並不掌握於自己手裏,而是任憑上天的差遣安排。
想起昔日的日子,他的起居飲食,讀書練武,無不是父母的悉心安排,他隻管依著去做,當一頭他們所喜愛的「寵物」。
他根本不知天高地厚,活著的意義,隻懂吃喝玩樂,咋啥都是垂手可得似的。
直至希萊的出現,他才恍然大悟,因為有了比較,他才知道自己的不是和虛渡了幾多個寒暑。
可心胸窄隘和妒忌心重的他,怎也不讓自己處於下風,屈居於人下,不會承認自己的無能和缺點。
就這樣,他便踏上了這條路。
一條不歸路。
這回,秦可重新得回了意識,像已離世的人重返人間似的,一下子的昏迷,便恍如隔世,每一口空氣都變得珍貴。
他睜開了沉重的眼簾,挪動著眼球轉了一圈,隱約看到身旁一個蒙矓的人影正默默地望著自己。
「你怎麼了?」孫雲拖拉著沙啞的嗓子問秦可。
秦可聽得出他是孫雲,是他師父的聲音。
他是唯一可以倚靠的人。
「地獄之旅怎麼樣?」孫雲語帶譏諷的說。
秦可口裏哼不出半聲,隻心裏道:「糟極了。」
「歡迎你重返人間。你真命硬,又死不去了,嗬嗬。」
「多得師父救命之恩。」
「你認為活著就一定是的嗎?有時候,死的比活著的好。」
「你這話怎麼說?」
「死了,便一了百了,但活著,就會有數不完的活要幹啊!」
「我有幸能到這個世界,就要活下去啊,我寧願不停地幹活,總比咋啥一了百了的好。」
「你知道河水的威力沒有?」孫雲問。
「我險些就命喪於他手上,我怎會不知道?」
「哈,那我便可省下不少唇舌了。」
「你會教我嗎?」
「我既然收了你為徒,我什麼也會教你的啊。」
「謝謝你,師父。」秦可說罷便閉上了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下,因為他實在是太累了。
就這麼一睡,便不分暮夜的睡上了三日三夜。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已身處孫雲的家中,從此繼續談論像一世也講不完的關於武藝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