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節:珍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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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此時才慢慢地回複本來的麵貌,兩瞳返回原位,全身回複了血色。
他緩緩地睜開兩眼,望望在腳下的焦黑得不似人形的屍首,感到十分訝異,彷佛不知道剛才發什了什麼,自己究竟幹了什麼?
少女用一手支著斜著身子坐在地上發愣,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克洛何嚐不是?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去問,從何說起?
少女不敢逃跑,怕觸怒了克洛,招惹殺身之禍。
“他......他怎會這麼樣?“克洛一臉迷茫,攪不清楚眼前的一切是什麼的一回事。
憑他最後的記憶,憑著地上燒剩的衣服,可以判斷地上的焦屍是追趕那少女的紅衣人。但如今卻變成一條沒有氣息的焦炭,他變化的過程克洛卻一無所知,找不到半點記憶。
少女望著他無辜驚訝的神情,心中暗自竊喜。
一切都頗順利,都在她掌握之內。
在她意料之外的是,紅衣人竟然如此一命嗚呼,然而他的犠牲沒有白費,卻為這場戲增添了不少的真實感。
要瞞得過克洛就要多一點犠牲。
少女又即裝作驚慌,瑟縮在地上。一張惹人憐愛的麵貌,神情控製得恰到好處,看不出半點破綻。
“你......真的不知道?”少女懾懾懦懦地說。
克洛聽她這一問,心中一凜。猜她言下之意,剛才發生的一切必定與自己有關。是關乎人命的,但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剛才發生了什麼?跟我有關的嗎?”克洛心知少女定知道發生的一切,很想從她口中得知。
少女把視線移開轉投地上,暗示不想說,然後默不作聲。
克洛攤開兩掌,見掌上沾有不少的灰燼,似是由地上的焦屍所得來的。
“我幹了什麼?”克洛被心中一個聯想一個假設嚇得麵容扭曲,瞪大了眼,嘴巴張得不能再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驚得把那口氣凝住在心胸,久久也未能舒吐。一陣熱暖的氣流,不知由身體哪一處傳來,倏地傳至兩掌中把灰燼進一步升華,變作兩縷淺色的藍煙隨風飄去。
“算了吧,他是活該的。”少女垂著頭輕聲淡淡的道,始終不敢正視他。
“什麼?是我幹的嗎?......是我幹的嗎?......”克洛即向她走上前,用雙手緊緊捏著她的胳臂,不住搖晃著她,身軀輕盈的她在他的手上如一個沒生命的玩偶,軟垂著四肢在半空中搖來擺去。
少女抬頭望著他,用又委婉有口難言的眼神望著他,克洛即意會到這等於是一個點頭。
亦即是說他猜得對了。
他是一個殺人凶手。
他是一個了斷了別人生命的凶手。
躺在地上的紅衣人本應不會命終於此的,大可還有一年、十年、幾個十年可活下去。
但如今他已活不成了。
克洛從未想過自己會奪去別人寶貴的生命,這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但他偏偏幹了。
“他是個淫魔,不是他死,便是我們死了。我們應該慶幸。”少女似在安慰他,平伏他心中的內疚。“我應向你道謝才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克洛心神仍是恍恍惚惚的,一個人給他毀了,另一個人給他拯救了。一命換了一命,是對還是錯?對應該是怎樣,錯應該是怎樣?
不這樣做還可怎樣做,不殺人,可以嗎?可否和平解決?
在那一刻,那個情況,誰可清清楚楚地判斷對與錯?
況且他不能自控,紅衣人是被那個藏在身體內的魔頭所拿掉的。
克洛是無辜的,他是被利用的。
然而,畢竟一個生命真的活生生地栽在他手中,無論怎麼說他總是怪責自己,而這個愧責更不斷地放大。
克洛望望那少女,她看來嬌柔美麗動人,雖蹭得一身塵土,但仍看得到她的肌膚白裏透紅,豐腴膩滑,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輕輕一笑後便蹲下去抄起幾片鋸片橫握著,一把把它們往頸側晃去。
少女見狀即縱身上前,以身體把他的手架了開去。
少女假裝不慎失去重心,一個踉蹌便栽進他的懷中,頭輕輕枕在他的堅碩的胸膛上,說:“不要!請你不要這樣做!”,長著長長指甲的兩手更緊緊地揑著他的胸口,陣陣的騷軟感覺由胸口傳至全身,連被鋸片剜得濺血的手也軟了下來,落在她的胳膊上。
“難道我的生命不比躺在地上的那人重要麼?”少女輕婉的聲線,柔情似水的眼眸,深深的打動了他,那股自殺的衝動即像烘爐邊的水點,化作一縷水蒸氣消失於空氣中。
克洛的手一直擱在少女的胳膊上,一動也不動,自知好應該跟她保持距離,始終是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不應有如此親昵的舉措。可是他卻不肯離開這滿懷溫香的軟肉,輕盈的骨骼。
少女看到出克洛已對自己動了心,微微抿抿嘴,一雙手便由他的胸膛轉移到他兩邊的腰間,兩掌輕輕摟著他。
對於這個從未談過戀愛的克洛來說,這份溫柔似乎來得太早太震撼,他根本不知道怎樣去作反應,一動也不敢動,輕輕抵著她的身體,沉沒於她的溫柔當中。
當啷當啷,鋸片突然從克洛的手掉落地上,兩人都被嚇得向後倒幾步,剛才隻有衣物之隔的接觸的那份溫馨,就被那陣響聲敲碎了。
少女垂下了頭,輕撫弄著秀發,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
一份厚厚的沉默,凝在他們之間。
“你叫什麼名字?”克洛待了很久才找出這句問話,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
少女扭扭捏捏一會才抬高頭望著克洛道:“我叫瑞珊。”
“啊。”克洛點點頭,然後又不知應說什麼,但在這一刻他感覺到跟她已親近了一些。
“那你又叫什麼?”克洛隻定目凝視嬌媚的瑞珊,忘記了回應,好一會才醒覺。
“我......我叫克洛。”瑞珊口中念著他的名字,像要自己永遠不要忘記他似的。
“你愛練武嗎?”瑞珊略略瞪眼,露出仰慕的眼神。
“我......沒有,我什麼都不懂。”克洛說罷也感到奇奇怪怪的,眾所皆知,他是一個有名的奇俠,又怎會不懂武藝?
瑞珊向他笑了笑,又回頭望望地上的屍首,但沒見它的蹤影了,原本躺屍之處隻剩下一堆一堆零零落落焦黑的灰燼,根本沒有人會看得出這是屍骸殘餘的灰燼。
她本來是擔心怎樣處置它的,找地方埋藏,抑或掉進大海中,而現在再不用為此周章了。
凶案現場,竟然變得沒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就是更好的偵探,也不會查得出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彷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十分鍾前,這個世界少了一個色魔,不怎麼大不了。亦可以說成這世界又少了點汙煙瘴氣。
克洛是個英雄。
“謝謝你,我要走了。”瑞珊向他道別,克洛依依不舍,突然有個衝動想上前抱抱她。
“你住在哪裏?”其實克洛想說“留下來吧!”但始終不敢說出口,在口中溜出的卻是另一句話。
瑞珊笑而不答,轉個身邁著碎步背著他離去。
克洛心裏立時又急又慌,不想跟她的如此這般告一段落。
他即朝她大聲喊道:“我怎樣可以再聯絡上你呢?”
瑞珊回頭向他笑了笑,“把你的手機給我吧。”
克洛即把手機從褲袋掏出來,卻發現它已被燒熔得像一堆壓扁了的西紅柿。瑞珊看了禁不住捂嘴哈哈大笑起來,他亦被她的笑聲所帶動,也一起大笑。
他笑,是因為她的笑。
清脆鶯柔的笑聲,像醇酒般由耳朵進入,灌醉了他的心窩。
但願她的笑聲永遠都不會停止。
但笑聲終歸都要停下來,兩人的情誼剛剛才開始,怎可讓它停下來?
陣陣冷風吹拂著瑞珊的長發,投在地上長長的影子也飄曵著。如仙女般的背影。
他著迷了,甘願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這是上天安排的邂逅嗎?還是別人原因?
瑞珊向著克洛說著啞話,他細心地留意她的朱唇一張一合,讀出了一個電話號碼,一個連係著他們的號碼。
這段情就由這個號碼開始,把他們的心漸漸拉近。她的聲音就變成他每天每晚都想聽百遍的音韻。
她經常到他經營的酒吧見他,縱使他忙得不可開交,沒空跟她傾談,但她並不介意,隻是在旁遙遙的看著他也感到滿足。
然後索性當一個免薪待應,捧著一杯又一杯的美酒,送到特意到來消遣的顧客。把酒灌下愁腸,冀能衝走日間工作的一切砍不斷理還亂的煩惱。
縱使杯中物是傷身之物,但人們都不計較那麼多,激發心靈上的亢奮才是最重要,最令人喝望響往的。
人活著就是要快樂,酒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製造興奮。
人、事、萬物都有兩麵,有陰有陽,有正有邪,有益有敝,都要靠人們怎樣去拿揑。
“克洛,你真夠幸運,婜了一個賢內助,真叫人羨慕呢!”一個一身酒氣滿麵胡渣的胖子,向著捧酒過來的克洛高聲喊道。
在座的熟客聽到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引起了一陣哄笑聲。有的抿嘴微笑,有的拍桌大笑,有的更笑得俯在桌上,因為他們都知道她們二人連情人的關係也不敢承認,更何況是夫妻關係呢,這分明是拿他們來開玩笑,揶揄一番。
他們二人隔遠互望了一眼,瑞珊即紅了麵,含羞答答低下頭來,然後借故走到較隱蔽的一角繼續工作,來避開眾人笑得瞇縫了眼的目光。
除了那胖子,很多熟客都看得出他們二人不止於普通朋友的關係,試問一個普通朋友又怎會晚晚不辭勞苦,不計酬勞地到朋友開設的酒吧當「義工」?
心知二人關係非淺,如無意外必成佳偶。
但是二人一直都矢口否認,酒客隻道他們麵皮薄不敢承認罷了。想不到那胖子在這醉醺醺的狀態下,竟然衝著眾人麵前這般戲謔他們,講出他們心想不敢說都實話,大快人心,眾人都笑了。
“你喝得太多了,早點回家休息吧!”克洛欲施小計打岔話題,把這個嚼舌的胖子打發開去,免得他繼續胡說下去。
“克洛小子呀,克洛小子,男兒漢應敢作敢為,敢做敢認,敢愛敢恨才對啊!”胖子意猶未盡,轉個方向再向他進一步揶揄。
克洛見瑞珊這般害臊,心下更覺不好意思,急謀著對策,腦袋迅速轉了又轉。
“你說得真對!你說得真對!回到你家,我再敬你一杯!”克洛如對待孩子般撫摸著他的頭發,哄哄他笑,把事情淡化,一邊替他收拾桌上的啤酒樽。
“小子,你要我回家嗎?你要我回家幹嗎?”胖子情緒突為激動,說話時聲調提高了不少,周圍的酒客也靜了下來,一直注視著他。克洛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應對。
“你要我回家幹麼?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孤家寡人一個,回家可幹什麼?難道要我擁著四道牆睡覺麼?”胖子態度變得嚴肅,已不似在說笑鬧著玩,也依稀聽得到喉頭裏的哽咽。
“我不是你啊,你有妞兒喜歡你啊,就算我可再活多三世也沒有這樣的福份啊。”胖子站了起來,把那個哽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嗓音不再震顫了,咬字也較清晰了。
他決意要說出此刻埋在心底的說話說得清楚,說得要克洛明白,要所有人都明白。
“我這生隻愛上過一個人,但我從不知她愛不愛我,因我沒向她表白過......我實太窩囊了......三十年了,你知我現在有多後悔呢?......這多年來的寂寞就是上天給我的懲罰。”胖子說完,一屁股坐下去,震得胸口兩邊和兩腮的肥肉晃了幾下,兩顆淺薄的熱淚從眼角流下,未流到兩腮已停了下來,被熱燙的臉蒸發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