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故事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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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母親生我的那天,恰好是南桑國幾百年中最寒冷的秋天,蕭條、陰冷,滿街的屍體和揮之不去的悲哀。
那天是鄰國西池國向我們宣戰的日子,戰火一拉即響,老百姓們沒來得及準備過冬的衣裳,就被這一場戰火打得妻離子散。
我的父親,就是在那場慘絕人寰的戰爭中死去。
多年後,當我的母親憶起那場戰事時,總會禁不住地戰栗。她忘不了那些陳年舊事,除了在炮火中死去的父親,她同時還失去了她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美貌。
我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項鏈,那是母親親自給我製作的——用牛皮搓成一條小細繩子,上麵掛著父親的一顆牙齒。
母親說,這是父親唯一留給我的遺物。
我曾經解下這條鏈子,放在陽光下細瞧。我想象著這顆牙齒咀嚼食物時的樣子,它長在父親的嘴巴裏,會動,會咬。
可是,現在它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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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歲那年,西池國的皇帝駕崩,這個一輩子都在征戰沙場,想著如何擴展疆土的老男人,終於在一個清晨,再也未醒來。
因為他的死,天地變色,十餘位老臣自願殉葬。
翌日,他的第六子完顏容止,便在文武百官的擁護下,登上了皇位。年號:天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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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八年。
“笙歌,笙歌!”母親在房間裏叫我。
“誒!”我大聲地應了一聲,推門而進。母親臉色蒼白地斜躺在床上,前幾日下了一場好大的雨,母親感染風寒,牽引著舊疾複發,至今臥病在床。
她從床榻旁的小櫃子裏拿出一掂碎銀給我,“去,到張大叔開的藥鋪裏抓幾把藥。剩下的錢,你就去買一個煎餅,午飯,娘又不能為你做了!”說罷,她就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我上前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娘,您等著我買藥回來。”
出門時,撞見隔壁家的湘草,這個臭美的丫頭,整天把自己打扮地像個‘花仙子’。這不,今天她的頭上又插滿了杜鵑花。
母親說過,湘草是個野種,她的母親年輕時做過妓女,不知是哪個男人的種。
我心情不好,本想繞道走的,誰知她興致很好地叫住我,“笙歌,哎,笙歌,你去哪兒呀?”
我扭過頭,沒好氣的,“買藥啊!我娘病了。”
“哦!”她有些失望,“原本還想讓你陪我去逛街呢。你看——”她攤開自己的手心,上麵是一掂白花花的銀子,比我的碎銀足足大了好幾倍,她有點炫耀,“我娘給我的。”
我想,這銀子指不定就是她娘最近重操舊業,用身體賺來的。當下,有點鄙夷,“你自己一個人去逛好了,我把藥買回來以後,還要煎起來給娘喝。
告別了湘草,我緊緊捏緊了手心裏的那掂碎銀,往藥店走去。今日的陽光不錯,大街上熙熙攘攘,各路小販張羅著自己的小攤子,吆喝聲和肉包子的香味,一起刺激著我。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一樣,逛過街了。
母親和我,隻靠編織一些草鞋為生。生活拮據,家中沒有多餘的收入。
張大叔開的藥鋪就在這條最熱鬧的小弄堂裏,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擠進去。等到我買好藥,再擠出去時,已經是滿頭大汗。
“讓讓,讓讓!”身邊,不時的有人擦過,並用手推搡著,似乎前麵有金山銀山等著他們去搶。
我抱著藥往回家的路上慢騰騰走去,狐疑地看著他們。真是奇怪了,一個個都這麼急匆匆的,不知去幹嗎!
正當我犯迷糊時,湘草在人群中一蹦一跳地朝我揮手,“笙歌,笙歌!”她吃力地往我這邊擠來,待夠到我時,一把抓住我的手,“快,快跟我走。”
她抓得我手腕微微發痛,我下意識地掙脫,“你幹嘛呀!”她肥嘟嘟的小臉,呼呼地喘著氣,一口氣下不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兩眼放光地說道,“你豬啊,今天是十公主出山的日子,大家夥都急著想去一睹芳容呢!”
通往皇宮的那條甬道裏,早已經擁滿了黑壓壓一片的人。雖然有手持兵器的士兵在維持秩序,可仍然阻止不了老百姓們的高漲熱情。不管是老人小孩還是男人女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見十公主一麵。
傳聞中,這個十公主是先帝最寵愛的妃子所出,隻因一出生就體弱多病,所以得一仙人指點,需修身養氣吃齋念佛,在尼姑庵裏洗淨所有人間濁氣,待等到15歲這年時,方能出山。
一個身份尊貴的公主,又有著傳聞中驚為天人的美貌,自然引得我們這群凡夫俗子爭先恐後。我也不例外地伸長了脖子,想著隻要看到這個十公主一眼,我就該回家給娘煎藥去了。
人頭攢動,十公主坐的轎輦緩緩地在人群中移動著。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華麗的轎子,半透明的白色細紗呈扇形,從天頂,一片一片地傾斜垂掛下來,好似流雲繞霧,旁邊還圍繞著仙氣。而十公主就端坐在裏麵,隔得有點遠,我隻能隱約看見她穿著水綠色的裙子,發髻高挽,飽滿的額頭上,晃蕩著一支金光閃閃的金步搖。
不知是誰起得頭,眾人紛紛跪拜,高呼,“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陽光有些刺眼,我被那支金步搖所吸引,一路望著,直到湘草推了我一下,我才驚覺,原來公主的鳳駕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