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晨愣了一下，笑著說：“你家過年，我湊什麼熱鬧。”
    “我是認真的！難不成你想一個人在這個屋子裏過年？還是說你打算回山頂那間大房子過？就算是下人過年的時候也總是要回家的！”
    羅素死死地盯著季晨，季晨歎氣，放下手中的碗：“羅素，是你媽讓你來的吧？”
    “呃？不是！”
    季晨好笑地說：“能不能別每次撒謊都跟發誓一樣？說吧，你媽，又聽到什麼了？”
    羅素皺眉，隨即苦下臉：“你爸的聲音很大你知道的哦？”
    “知道，前兩天管家來告訴我，我爸去意大利那邊談生意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他的生意竟然做得那麼大。”季晨狀似無意地說，隻是他口中的父親，聽起來那麼像陌生人。
    “你爸在那裏好像要呆上一段時間，半年內可能不會回來。”羅素的聲音悶悶的。
    難受嗎？說不難受是騙人的，隻是這點程度的難受，早麻木了。
    “笨蛋，我都不難受，你幹嘛哭喪著臉啊。”
    羅素小心翼翼地看著季晨的臉色，問：“那你去嗎？”
    季晨淺笑，緩慢而堅決地搖頭，目光清澈微涼。
    “為什麼啊！”
    “羅素，”季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輕，敲在耳膜上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我接受你對我的好，隻因為你是羅素，但是除了你，我不會讓第二個人看見我的難堪。”
    羅素一下子沒了言語，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比感動更多的，卻是心疼。剛才為止還能在季晨身上感受到的久違的快樂，忽然間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季晨，我……”羅素撓頭，“我會跟我媽說我要留下來的。”
    “羅素，沒關係的，別讓我為難。”季晨微笑著對羅素說。
    羅素知道，季晨從來都是很殘忍的，他說別讓他為難。這比什麼我不想讓你為難，或者說我不想讓你媽為難要狠多了。
    之後季晨再沒了胃口，草草吃了點羅素帶回來的點心，本來想就這麼去睡覺，可又擔心羅素這家夥胡思亂想，季晨隻能陪他坐在客廳看著無聊的電視劇。羅素其實本來也就對勸羅素跟自己回家沒抱太大希望，所以失望也隻是暫時的，跟季晨有一句每一句的先聊著。
    事實上，季晨所有的發言可以歸納為三個字——嗯、啊、哦。
    就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忽然聽著電視裏一女人對著一個即將離開的男人聲嘶力竭地吼：“別離開我！”
    羅素剛想唏噓兩句，就聽季晨冷笑了一下，說了這麼一句話：“這電視還挺逗的。”
    季晨真的是無意識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所以他自然不會知道，這句話給羅素造成了多大的陰影，以至於每次聽見有人說“別離開我”這四個字，羅素就好像能聽見季晨在耳邊冷笑。這件事差點影響了羅素的幸福生活，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另外讓羅素比較費解的就是，繼承這語氣，怎麼那麼像一個人呢？像誰呢？
    最後季晨還是先去睡了，羅素也帶著這麼個微不足道的疑問去找周公了。
    季晨躺在床上，腦子暫時空了下來，可黑暗中他睜著眼睛，卻是死活睡不著了。今年過年要一個人過了。這件事還是挺令人沮喪的。以前每年過年的時候，好歹母親，沈秋還是會陪著自己的，隻不過那情形，似乎說自己陪著她更加合適一點。
    就在季晨開始陷入回憶，變得有些憂傷的時候，手機的消息提示音響了起來。
    “睡了嗎？”
    季晨一下子精神了。握著手機的手心出了點汗，季晨很少發短信，通常有事都是直接電話聯係的。季晨的手機是中檔的諾基亞，普通的鍵盤，普通屏幕。每每羅素看著他的手機都要感慨一番，季晨做有錢人家的孩子真是浪費了。
    手指不太熟練地在鍵盤上來來回回三分鍾之後，季晨終於回了一條。
    “嗯。”
    季晨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剛把手機放下去，幾乎是同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也沒睡。”
    季晨感覺有點囧，盤算著怎麼回。最後隻回了三個字。
    “我知道。”
    這一回，下一條信息間隔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
    “他下一條不會是問我怎麼知道的吧。”季晨有些壞壞的想。
    結果等了兩分鍾，手機還是沒有新的信息到達。季晨有點慌，是不是自己回的讓他不高興了。太冷淡了嗎？要不要自己再發一條過去？可是這樣會不會又太煩人。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終於在季晨往更壞的方向去考慮的時候，吳斌的短信到了。
    “你今天答應了跟我交往，是真的吧？”
    翻來覆去把這短信看了好多遍，季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猶豫著又回了一條。
    “嗯，真的。”
    下一條緊跟著就到了。
    “嘿嘿，那就好。”
    莫名地，季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傻笑的吳斌，還有那一頭半寸，季晨覺得那頭發一定很硬，紮手的。季晨希望，有機會能摸一次。
    在季晨偷笑著幻想的時候，吳斌的短信又到了。
    “明天我們出去玩吧。”
    約會！
    季晨腦海中直接蹦出兩個字，然後自己先被自己弄到不好意思了，手機放在胸口，季晨覺得有些眩暈。怕吳斌那邊等著著急，季晨忙又把手機拿起來。
    “去哪兒？”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我不知道。”
    “暈，那就明天見麵再說唄。”
    “好。”
    對話至此，季晨已經緊張地快呼吸不能了，當然也有可能是興奮地。
    約定好見麵的時間和地點之後，吳斌先對季晨說了晚安，季晨也老實地回複了“晚安”兩個字。
    隻是，一個小時之後，誰也沒有睡著。
    吳斌那廂已經開始翻箱倒櫃地開始找衣服了，季晨倒是很安靜地躺在床上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羅素就又收到了羅媽媽的緊急連環CALL，據說是因為她媽準備為他爺爺彌補一個生日，羅大哥羅二哥也都已經在家待命了。
    本來還想著怎麼不被羅素發現而發愁的季晨很歡快地要送羅素出門，並且囑咐他好好在家裏陪陪爺爺，不要急著回來。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
    羅素叮囑了半天，要記得吃飯之類，記得保暖之類的瑣事，季晨一一答應下來，羅素臨走的時候，季晨還非常認真地表示，讓羅素千萬在家呆幾天別想著回來，或者別整天給自己打電話什麼的。弄得羅素有一點點的鬱悶，同時也生出了許多狐疑來。
    羅素對季晨有些反常的表現很是懷疑，於是竟然開始拖延起時間來。
    本來說好了9點在上次經過的那個路口見麵的，走過去最多二十分鍾，這一點羅素昨晚半夜爬起來已經很詳細地研究過了這附近的交通地圖了。
    現在還有一個小時，肯定來得及的。季晨如此安慰自己。
    睡到羅素一下子拖延就拖了半小時，季晨已經開始有些上火了，可偏偏又不能發作。羅素雖然有些脫線，可有時候又精明得很，要是做得明顯了，誰知道羅素會不會看出來。就算隻是懷疑，按照羅素的性子，也絕對會懷疑到底，弄不好還會全天跟蹤。
    時間又過了十分鍾，以想睡個回籠覺為名，季晨又縮回了房間，再跟羅素呆下去，季晨不敢保證自己不露馬腳。羅素這廂實在沒什麼收獲，總算是移駕出門了。
    坐電梯下樓不要三分鍾，可是季晨又等了十分鍾，才從窗戶裏麵看到羅素走出樓道，一邊加快腳步還一邊打電話，看來是羅媽媽那邊在催了。
    季晨覺得下次有必要跟羅素說明一下自己的獨立性了。
    被這麼一耽擱，鐵定是要遲到了。可季晨還是忍不住換了兩次外套才把手機錢包還有鑰匙一股腦地塞到口袋裏，嘭得一聲關上大門，急匆匆地往約好的地點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