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按下去啊！”吳斌內心驚詫，手都有些拿不住手機。不過很快他反應了過來，這是季晨打過來的。然後手一抖，電話接通了。
    “喂。”吳斌壓低了嗓音。
    沉默。
    足足有十五秒的時間沒人再開口說話。
    就在吳斌準備無論如何說點什麼的時候，季晨開口了。
    “出來見個麵吧，你應該是有話對我說吧。”
    “嗯。”
    “那就一個小時以後，籃球場見。”
    “嘟——嘟——”
    短暫的通話就這麼斷了，手機又恢複到原來的電話簿界麵。吳斌有些恍惚。
    剛剛真的有電話打過來嗎？沒有吧，出現幻覺了？
    吳斌忙翻手機，翻開通話記錄。通話記錄上清清楚楚地記錄著剛剛才跟季晨通過話的事實，吳斌一個猛子站起來，穿上外套，拿著手機，錢包跟鑰匙就衝到了樓下。
    吳斌的媽媽正坐在客廳，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
    “我出去下。”吳斌隨便喊了一句，頭也不回地就出了玄關。
    她隻是淡淡地抬眼看了下被帶上的大門，一言不發。
    走在有些冰冷的大街上，吳斌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極力想擺脫心中的不舒服。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再跟他的母親說話了。就算是自己開口，她也不會理會自己，最多就是嗯一聲。吳斌也不想再說話，可一想到自己曾經跟帶走父親的那個女人那麼親近過，就總有種愧疚感，所以多少還是會開口那麼一兩次。
    那麼現在自己是在做什麼呢？去見那個帶走自己父親的女人的兒子，真可笑。吳斌停下了腳步，卻在片刻的停頓後又不由自主地往前麵走去。吳斌跟自己說，他和季晨都是一樣的，大人的事情，跟他們無關。
    因為胡思亂想的關係，所以吳斌完完全全忘記了一件事情，季晨是怎知道自己手機號的？為什麼季晨認定自己就知道他是誰？還有隨便一句籃球場，這種好像老地方一樣的措辭，事實上他們隻在那裏見過一次，唯一的交流也隻是那一拳頭而已。
    吳斌忘了去想，季晨更加是沒有精力去思考了，因為他現在也是緊張地要死。季晨起先沒有想到打電話的，因為難得的空閑，羅素又被羅媽媽叫回去了，季晨不願意去，又不想回家就四處走走，不多時就來到了這個廢棄的小籃球場，坐了一會兒掏出手機，就翻到了吳斌的電話號碼，同吳斌一樣，這個號碼也是沒有名字的。
    剛接手學生會，季晨整理資料的時候，控製不住地就進了學校網絡的學生資料庫。這是個加密的程序，查看學生資料都是需要密碼的，不過作為學生會長，季晨有這個特權，也就毫無難度地弄到了吳斌的號碼。不過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卻不知道那號碼是不是真的，也不確定他是不是換了號碼，季晨想著自己隻是打一次試試，或許早就是個空號了呢。可這邊電話才響了一聲，電話就通了，他哪裏能想到當時吳斌正拿著手機發呆呢。所以電話接通的時候，季晨真的是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總得找個借口把這打電話的理由對付過去。而這個理由，季晨幾乎也是脫口而出的。吳斌最近一直在找他，季晨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畢竟事情鬧得還挺大。隻是他自己也是有意躲著吳斌，所以才有意配合著田恬跟羅素而已。
    於是季晨現在很糾結，他怕見吳斌，怕他再說出什麼傷人的話來，真的想這麼一走了之算了。可一想到走了之後再麵對吳斌，恐怕就會遭受到吳斌更加恐怖地指責，又走不動了。真是自找的麻煩，當時要是直接掛掉多好。
    快見到季晨的時候，吳斌徹底把家裏的不愉快給拋到腦後，也幾乎是一口氣就跑上了籃球場，然後就看見那個站在籃球框下麵，有些瘦弱而單薄的背影。
    見到季晨之後，吳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大笑，心裏可以算得上有些惡狠狠地喊：“怎麼樣！老子不還是見到他了！”
    但是這樣的情緒也僅僅隻是維持了數秒，數秒之後，吳斌又開始不安起來，走到了這裏，竟然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了。
    不過還好，不等吳斌變得更加糾結，季晨發現了身後的來人，轉過身來，兩人對視著，一時竟然有些無話可說了。
    吳斌悄悄打量著季晨，季晨穿著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絨襖，圍著一條暗紅色的圍巾，眼鏡上因為呼吸的關係不時有白白的水霧出現，不一會兒又冷卻消失，隨著下一次的呼吸白霧再一次出現，如此循環往複。
    季晨的頭發有些泛黃，看起來就是軟軟的，稍微有點長，剛好遮住耳朵。頭發沒有做任何發型，隻是碎發，看起來清秀的不行。就這麼仔細看著，吳斌竟然覺得有些心跳加快起來。跟剛剛跑上階梯時加快的心跳稍微有些不同，因為跑階梯不會讓他呼吸不順暢。
    就在吳斌仔細打量著季晨的時候，季晨也沒閑著，也是把吳斌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然後稍微有點鬱悶，忍不住開口問：“穿這麼少，不冷嗎？”
    真的不能怪季晨，作為一個體寒的人，季晨冬天總是把自己包裹的好好的，如果有可能，堅決不踏出溫暖的空調房一步。他現在腳底還貼著暖寶寶，裏麵穿著的都是最好的保暖內衣。反觀吳斌，下身牛仔褲，運動鞋，上身毛衣，外麵罩著一個大外套，尤其是看他一利落的短發，季晨忽然覺得有點冷。
    吳斌臉一黑，張口就說：“你穿的跟個小姑娘一樣，不嫌熱啊！”
    吳斌話一說完就後悔了，尤其是看季晨垂下頭去的時候，心底無數次打自己的嘴巴。吳斌不斷地告誡自己，今天是來好好說話的，不是來吵架的。反複數次跟念咒似的，終於抬腳走到季晨麵前。
    “那個，我說話比較衝，你不要介意。”
    季晨一抬頭，就看見比自己高了有半個頭的吳斌臉別到一邊，站在自己的麵前。
    “啊？”就算確確實實是聽見了，可季晨還是忍不住懷疑，剛剛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吳斌轉回來，瞪眼：“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啊！”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梁非的話，他現在一定是哈哈大笑，並且毫不客氣地指著吳斌的臉，說他臉紅了，管他叫“別扭的小孩”。可惜季晨不是梁非，季晨就算在其他學生或者老師麵前表現得再成熟，也還是個小孩，尤其是，季晨很怕吳斌。
    雖然不是帶有厭惡的那種，可季晨就是害怕吳斌，此刻周圍沒人，表現得也就更加明顯了。吳斌剛剛一嗓子吼完，季晨心肝一顫，身體一僵往後挪了幾步。這個動作吳斌再熟悉不過了，在西十四，不少人見到他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平常吳斌倒也覺得沒什麼，這可以變相理解為大家對自己的一種認可，為此就算沒有特別說明，吳斌還覺得蠻傲氣的。可此刻季晨也這麼對待自己，他就有點糾結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尷尬起來。
    吳斌懊惱，可同時又覺得腦子亂糟糟的，自己來這裏究竟是做什麼呢？不是有話要說嗎？然而讓現在的吳斌去組織語言，也確實夠難為他的了。當然季晨也不比他好到哪裏去，就是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沉默，沉默，繼續沉默。反正也是吳斌有話跟自己說，自己等著就好。
    一陣涼風吹過。
    “阿嚏！”季晨打了個噴嚏。
    吳斌想了想，上前拉住了季晨的手：“這裏風大，我們換個地方。”
    在手被牽住的一瞬間，已經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因為實在是太驚悚了。
    當然，第一時間，季晨本能地是有打算甩開吳斌的手的，問題是他甩不開。
    “你放手……”季晨開始掙紮。
    “你別說話，跟我走！我現在需要整理一下！”吳斌沒有回頭地說，然後更加用力地捏著季晨的手帶著季晨離開了這個小小的籃球場。
    吳斌要整理什麼，季晨弄不懂，可吳斌話語中隱約透露出的蠻橫卻讓季晨意外的有些安心，季晨老實下來，跟著他走了。
    一路上，季晨隻想了一件事情，為什麼這家夥穿這麼點手心還那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