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夜很沉寂，沒有風，沒有星星，隻有一彎月亮掛了半邊的天空，投下的零碎的光，涼若海水。
    遠處漸近的車燈，劈開黑暗，打破了寧靜。
    車子在米白色的公寓前停住了。
    薑泰西和趙奎賢從車子裏走出來。
    剛才，薑泰西陪著趙奎賢一起和宮萇川的代理律師去簽了離婚協議。
    因為協議已經是女方簽好字的，隻要趙奎賢簽上名字就可以了，所以宮萇川還是沒有出現。
    趙奎賢今天出奇的平靜，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今天很順利的趕完了通告，然後就是到了約好的地方來簽協議。
    簽字的時候，他很冷靜，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波動，比如不甘不舍。
    薑泰西看著他慢慢的，認認真真的在下劃線上簽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那幾張協議推給了律師。
    看著這樣的趙奎賢，薑泰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有點憋悶。
    薑泰西也感覺很矛盾，既不想看到趙奎賢痛苦的樣子，但是也不想看到他這樣平靜的簽完字，總覺得有點冷血。。。
    在他們禮貌的欠身跟律師道別的時候，薑泰西心裏忽然有種猜測，是不是趙奎賢在昨天晚上或者是今天早晨的時候，總之是在簽字之前已經和宮萇川見過麵了，兩個人對於離婚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完好的解決了，所以趙奎賢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但是下一刻，這個猜測就被否定了。
    原本已經向律師道了別。但是在代理律師就要打開門離開的時候，趙奎賢卻又叫住了他。
    代理律師回過頭，帶著禮貌的微笑，詢問他還有什麼事情。
    “。。。。。。”趙奎賢低了低頭，有點猶豫，好像沒有自信把話說出口。
    律師沒有催促，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薑泰西看見那個時候，趙奎賢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攥了拳頭。
    因為他站在趙奎賢的身側，所以隻能看見他的拇指指尖已經發白，食指被指甲按壓出的絳色印痕中滲出淡淡的殷紅。
    靜默，其實隻有短短的幾秒，但是卻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要問的終究還是要問出口，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了，但是還是要試一試，麵前這位律師好像是他能找到她的最後的希望了。
    “那個。。。請問您是真的不知道宮萇川她在哪裏嗎？。。。”趙奎賢抬起頭，終於還是開了口。可以聽出來，聲音隱隱的在顫抖。
    律師抱歉的搖搖頭。
    “那麼，”他還沒有放棄，連忙又問，“聯係方式也不知道嗎？”
    代理律師這次沒有搖頭，趙奎賢的眼睛裏分明迸射出一絲明亮的光芒。
    “開始擬這份離婚協議的時候，宮萇小姐是親自到我的事務所來的，其餘的聯係她都是用公用電話的。所以，不好意思幫不上忙。”
    但是律師把話講完後，那絲光亮又立刻沉入了大海。
    看來，她真的是想徹底的在他的世界消失，所以連電話都用的公用電話，一點讓他找到她的線索都不留。。。
    趙奎賢沒有再追問什麼，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您辛苦了。”再次欠身行禮。
    然後薑泰西就開車把趙奎賢送回了家裏，一切也都平靜如常。
    走進公寓，趙奎賢就把自己埋入了柔軟的沙發中。
    薑泰西看著他疲憊的樣子，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歎口氣，伸手去按客廳的燈。
    趙奎賢卻阻止了他，“泰西，別開燈了。”然後就下了逐客令，“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薑泰西收回了手，他是趙奎賢最要好的朋友，以往趙奎賢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就喜歡叫他出去一起喝酒，和女友分手也是有過的，但是這一次情況不一樣，薑泰西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這一次趙奎賢好像把自己陷得太深了。
    薑泰西也不知道要怎樣才好，因為連他自己也覺得很難過，可想而知趙奎賢的感受，但是他既然需要一個人清淨，他也相信有些事情，確實是要當事人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薑泰西默默地點點頭，有一縷月光投在趙奎賢的側臉，映的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的蒼白。
    “那你早點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打給我好了。”
    趙奎賢慢慢的轉過頭來，然後露出了一個輕鬆的微笑，“我知道了，你也趕快回去吧，今天也辛苦你了。”
    能看出，他的微笑其實很牽強，但是也努力地想要表現出輕鬆地樣子。
    薑泰西知道，趙奎賢這樣做並不是想要安慰誰，也不是讓誰相信他沒事，而是想讓他自己相信。他在告訴他自己。
    在光州，初春的夜，還很冷清。
    電話亭裏，宮萇川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撥出了一個電話。
    很快，那邊就接通了。
    “。。。律師先生您好。。。我是宮萇川。。。那個。。。今天的協議。。。”借著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出，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眸光暗淡，有種病態的蒼白。
    “宮萇小姐，今天的協議已經簽完了，過程很順利，請你放心，”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聽說協議已經簽完之後，心裏還是免不了空蕩蕩的難過。
    不過，早就猜到了，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簽字。
    那是他所期待的。
    “。。。辛苦您了，律師先生。。。”
    掛斷了電話，她靠著電話亭，很久很久，才重新找回一點點力氣推開電話亭的門走出去。
    那天雖然因為權希執沒有淋到雨，但是第二天她卻又發起燒來。迎麵吹來夜風灌進領口，格外的寒冷，讓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接近透明，。
    離婚協議簽完了，他和她，唯一的維係也斷了。。。以後，終將成為陌路。。。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裏呢？
    大嬸的家，在她今天走出來時，就沒有再打算回去，前段日子一直由他們照顧著，雖說生活已經很困苦，但對她卻仍舊是百分百的照顧，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她能用來報答他們的也隻有離開不再拖累了。
    中國的家也不想回了，因為不知道怎樣麵對過去的生活，所以她想一個人離開，去過一種新的生活。也許會孤單寂寞艱辛勞苦，但是卻可以自由而無所顧忌的愛。
    宮萇川抬起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沒有他的世界，原來這麼冰冷可怕，世界這麼大，明天她會在哪一隅過自己的生活呢？
    涼薄的月影下，她單薄的身影吃力的艱難前行。。
    車子遠去的聲音，也漸漸埋沒在無邊無際的夜裏了。
    公寓裏又恢複了原本的寂靜。
    月光下，那人把下巴支在交握的雙手上靜靜地出神，隻有睫羽在輕輕的煽動。
    這樣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久到月影慢慢的從他的側臉移開，落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桌子上有一封棕色的牛皮袋，還有零亂的白色紙張。那些是代理律師昨天交到他手上的離婚協議，被他撕了之後丟在桌子上的。
    伸出手，他把撕成兩半的殘張拿到麵前。
    慢慢的撫摸“宮萇川”那三個雋秀的字，仔細想想，她剛來韓國時，會說一些韓語，但是寫韓國字卻寫得很不好，他那個時候連見她一麵都不想，就更不要說教她寫字了。就是連看見她寫的字也是很少的。
    有一串風鈴下，她寫滿了他的名字；還有一次是她在雪地裏寫的一行字。那時候她的字還是歪七扭八的，像是鬼畫符。
    什麼時候，已經寫得這麼好看了。工工整整的三個小字，他有點癡執的摩挲著。
    把這幾張紙疊放好，他又看那信封。
    拿過來時，信封的開口是朝下的，有什麼東西“叮！”的一聲掉落在地，滾落到一旁。
    他微皺著眉仔細地看，那個東西折射了月的光華，格外的耀眼——是一直戴在她手上的結婚鑽戒。
    慢慢的走過去，蹲下身把那枚戒指撿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那枚戒指的光芒映在了趙奎賢的眼睛的緣故，他的眼睛裏有淺淡的光亮明滅。
    結婚前去買戒指的時候，店員小姐熱情地向他介紹推薦，但是他隻是把父親告訴他的手指的尺寸給了店員小姐，然後讓她照著這個尺寸隨意的選了一款戒指，並沒有在意戒指的樣子。
    雖然是隨意挑的，但是後來宮萇川卻視為珍寶，好像自從婚禮上他親手把這枚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之後，她從沒有摘下來過。
    記得那次宮萇川來濟州島探班，發現與他沒有戴結婚戒指，還一定要求他戴上，她說戒指就是婚姻愛情的象征，說每一對兒戒指之間都一條無形的線，連在兩個人的無名指之間，那份牽掛直通心髒。
    可是現在她卻把它摘下來，還給了他。
    她已經不需要了麼，她不要戒指，不要婚姻，不要趙奎賢了。。。
    趙奎賢拿著那枚戒指，出神了一會兒，然後忽然一驚，喃喃自語著，“我的戒指呢？我的戒指放在哪了呢？”
    他自言自語著，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茫然無措。
    迅速地起身，他匆忙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就像中了魔障一樣到處翻東西。
    抽屜、櫃子、大衣口袋，一會兒的功夫房間裏已經被翻得一片狼藉。。。
    終於，在書架的一角，他看到了一個寶藍色的絨線盒子。
    連忙把那絨線盒子拿到手裏，絨線盒子上用銀色的顏料寫著“underthesea”——原來，這對戒指的名字，叫做underthesea。
    Underthesea在海底。。。怎麼會是這麼憂傷的名字。。。
    打開盒蓋，裏麵就是那枚曾經被他嫌棄的戒指。
    柔和的弧度中聚集了一點月的光華，脆弱而明媚。
    把它慢慢的套進左手的無名指，冰涼漸漸染上了自己的溫度。張開手，趙奎賢感受著戒指套在手上那種陌生但是安心的觸感。
    在嘴角勾起的那一絲笑容，也許，連他也沒有察覺。
    再看看手裏的另一枚戒指，他又出神了。
    當初她也是這種心情麼，明明戴上去應該很開心很幸福的，但是另一枚戒指卻孤零零的沒有人問暖，她也是這樣落寞心痛的麼。
    “那種東西丟掉了又會怎麼樣，整天的戴著它又會怎樣？！”
    那時候，他好像說過這樣的話。
    是啊，那麼自己現在這樣把它戴在手上，又會怎樣，即便今後每一天都戴著也不會成為夫妻了。
    他差點忘記，今天他簽了離婚協議，是他親手簽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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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台上吹著風，有一些難過累積在胸口，還不懂為什麼。。。有一個女孩和一片天空，還隻是我的一個夢。熟悉的脈搏，又開始跳動，雲朵的河流車窗外快速的流動。現在的你在城市的哪一個角落，多想看見你笑容的溫柔。
    如果在小時候，草地上我回頭，你親口說愛我，我沒裝做不懂。如果你能來找我，唱相同的歌吹一樣的風，我會牽起你的手，漫步踏上微風走到了空中。
    田野裏開了花，當時我們好懵懂，所以那時沒有過，帶走你的念頭。太陽在雲背後，慢慢地移動。直到我終於失去了有你的那一段時空。。。
    如果在小時候，草地上我回頭，你親口說愛我，我沒裝做不懂。如果你能來找我，唱相同的歌吹一樣的風，我會牽起你的手，漫步踏上微風走到了空中，漫步踏上微風，架起了彩虹。
    ——《吹一樣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