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這是……
    推門而入，一室狼籍。
    她愣在原地，無語凝眉。
    滿室充斥著歡愛的味道，讓她無法動彈。
    踉蹌的往後跌去，虛弱的靠在門框上，閉目，她不想看見這遭亂的一切。
    “郡主，”楚兒扶住她，擔心的喚。
    無力的抬手，她對著楚兒道，“去，你去，看看她。”
    “是。”楚兒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往裏麵走去。
    隔著紗簾，她看見了呆坐在床上的女子。
    她知道她。
    那個女孩子是她母妃帶進他們藍王府的，和她的年紀一般大，她母妃生前，一直將那個女孩子放在身邊。
    後來，她亦是很喜歡那個女子。
    總覺得，看見她，她就可以想象她的母妃還活著。
    “郡主，奴婢過兩日就成親了，郡主會去嗎？”
    前幾日，她還是滿臉喜色的對著她笑，可如今，她卻臉色慘白，目光呆滯，隻有兩行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為什麼會這樣？她的秀眉漸漸聚攏，眸光是傷心，是哀憐，是自責。
    是她，是她，都是她！
    她竟然將她的家人交給風君宸，她竟然傻傻的相信風君宸，她竟然任人宰割她的家人！
    轉身，她逃似的從屋內出來，站到庭院中，她大口的喘著氣。
    “不準傷害藍王府裏的任何人。”曾經，他堅定的向她保證。
    可是……
    風君宸，……她心裏恨恨的道，雙手不自覺的握拳。
    你欠我一個解釋，風君宸！
    ……
    “殿下，屬下該死，請殿下責罰。”一人跪地，請罪，卻，底氣十足。
    風君宸無奈的搖頭看著跪在他麵前的人。
    “高遠，你跟在我身邊多年，應該知道我的脾性，如今捅了這麼大的婁子，你說，我會怎麼辦？”他的聲音平平常常，不見波瀾。
    他同樣心裏氣急，向來，他帶兵都是以“嚴謹剛強”著稱，整個西嶺之軍，自他外公伊始，從未做過什麼苟且之事，沒想到……
    聽到他的話，高遠不禁心裏一緊。
    他太清楚了，風君宸越是雲淡風輕，事情就越是棘手，後果也就越嚴重。
    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好友，王靖領會上前，開口求情道，“殿下，高將軍一時酒後亂性，請殿下看在高將軍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風君宸似有若無的點頭。
    他不是不明理的人，而是，此時此刻，他必須為自己著想。
    他自西嶺回來，隻帶了十二個人，一來，他是想給外人看，他無心爭位，二來，是他確信，萬一有情況，這十二個人又可以以一當百。
    如果，高遠有什麼差池，他則處於被動，到時候，他不能脫身不說，也許，就連西嶺也會成為他人的囊中之物。
    對於心高氣傲的風君宸來說，西嶺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染指的地方。
    他的命，外人可以拿，但是，西嶺，外人就不能覬覦一絲一毫。
    可是，……
    釋寧知道他的為難。
    他的主子，是個重承諾的人，既然當初答應了郡主，就一定會做到。
    高遠闖下的大禍，風君宸定會陷入兩難。
    “殿下，”感到風君宸有了一點鬆動，王靖繼續道，“既然木已成舟，不如，由殿下出麵，向郡主提親，將那個小婢許給高將軍做妾吧。這樣，殿下可以將此事掩蓋過去。”
    “殿下！”釋寧衝動的開口喚他。
    和楚兒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釋寧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小婢是藍王妃生前的人，如若不是藍王府被查封，她早就為人婦了，怎會落到如此田地？
    可是，除了此舉，他確實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此事。
    她，不會答應！風君宸有了這種預感。不過，這個方式可以試試。
    “我饒了他，恐怕，有人不會饒了我。”他淡淡的開口。
    “殿下……”
    “嘭！”房門被大力的推開，惹得屋內的一群人紛紛向外望去。
    果然來了！風君宸勾起唇角，揚起了然的笑。
    屋外，藍心卿倨傲的掃視著屋內的人，她的白色貂裘微微掀起，披散的黑色發絲，悄悄浮動。
    如夢如幻，不言中，自帶著一股仙靈，不語間，自是一種清華。
    有人癡癡的注視，有人暗自驚豔，有人嫌惡的別過頭。
    勾起唇角，她踏入房內，一步步走向風君宸，站在他的麵前，她高挑著眉，冷笑的質問，“殿下的承諾呢？”
    不等他答話，她接著道，“殿下曾答應我，不會傷害我藍王府的任何一個人，”瞥向跪地的高遠，笑容逝去，她冷聲的問，“可，如今呢？”
    “這事交給我來處理，我定會給郡主一個交待，如何？”風君宸擋住了高遠，詢問她的意見。
    擋住，是因為，他無法忍受，高遠看著她時，那種褻瀆的眼神，殊不知，卻給了她一種他想保人的錯覺。
    “殿下是在問我的意見嗎？”她斜眼看著他，問。
    不可否認，他笑笑。
    她卻一字一字的答，“我的答案是，不，行。”
    最後的兩個字，她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雖然語調一貫的輕柔，但是，字字擲地有聲。
    “他在我藍王府犯事，欺我藍王府的人，怎可憑殿下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讓我交人，他日，我如何服眾，如何讓外人知道，我藍王府的人，是不能被他人欺負的。”
    “再者，我又要如何相信殿下。”她冷笑道，“殿下的承諾，對我而言，一，文，不，值。”
    “郡主想如何？”他反問她。
    狠狠的看了高遠一眼，她張狂而笑，“我，要他的，項，上，人，頭。”
    “殿下……”高遠求救的喚他。
    “你！”王靖指著她氣憤的道。
    “郡主，”釋寧亦覺得她強人所難。
    挑起一邊的唇角，她看著風君宸道，“我要把的頭掛在我藍王府的大門外，讓世人知道，我家的人，不是他們能隨意，汙辱的，盡管，我們現在是籠中之鳥。”
    屋內，一片寂靜，十幾雙眼睛紛紛注視在風君宸的身上。
    “哈哈，”良久，意外的，他大笑，對著她道，“郡主，高將軍是我的人，我不放，你能如何？你擔心如何服眾，如何給外人看，難道，我就不會有這種擔心嗎？我風君宸鎮守西嶺，手下掌管十萬大軍，難道，僅僅因郡主的一句話，就將一個將軍交給你任由你處置嗎？他日回到西嶺，我又要如何治軍，如何服眾？”
    不在意的，她側過身，看著他的一群將領，淡淡的道，“如此賊人，殿下還是提前除之為好。殺雞儆猴，以免，殿下的人，仗著自己的軍功，就目中無人，隨意宰割無辜的百姓，連累殿下以及西嶺軍的名聲。”
    他們看著她，她的眸中，閃著洞明。
    自信而笑，透著了然，帶著得意。
    屋內的人，紛紛低下頭，不敢看著她如水的清澈。
    雖然，她足不出戶，但是，任何風聲，她卻了如指掌。
    風君宸的兵，在西嶺是如何規矩，她知道，可他們在京城做了什麼，同樣她也清楚。
    一個高遠，竟敢忤逆他，欺負她的人。
    想必，他們早就算好了，在京城，風君宸不能動他們，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
    可是，就是這樣，他們定會給他添了很大的麻煩，更讓他被動。
    所以，不管是是為她，還是為他，高遠，必須，死！
    “如果，我不交人，你要如何？”斂去笑，風君宸正色的問她。
    四目相對，透著彼此的眼與眸，看穿了彼此的魂。
    那是曾經眉目依稀的他，那是曾經雪中折梅的她。
    “如何？”她的聲音輕輕柔柔，“我不會怎麼樣。”
    低頭，玉蔥手指鉤玩著垂下的一縷發，笑容坦誠卻又真摯，“我手無縛雞之力，所能仰仗的人，不是身陷囹圄，就是下落不明，殿下問我會怎麼辦，怎麼不去反問自己該怎麼辦。”
    她一語雙關，他略微懂得。
    她的意思是，殺了高遠，他如何對應他的人，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抬眸，她看著他，笑容淒美，仿佛絢爛而落的櫻花，讓他不舍得移眼。
    “殿下，既然你不交人，而我，必須要給我的家人一個交待，”從頭上拔下金釵，她指向自己的頸，“我的人受了屈辱，我不能怎樣，就以命還她。”
    眾人皆傻了眼。
    堂堂郡主，竟然，為了一個小婢，以命相協當朝皇子。
    “你威脅我？”
    看到她指向自己，他害怕了，心慌了！
    他相信，她會真的捅下去。
    “不是威脅，”她倨傲的搖頭，“是我想相信殿下的承諾。”
    “你……”
    “殿下，請您饒命。”王靖帶頭跪地，求風君宸。
    這回，有些將軍卻毫無動作。
    雖然他們不說話，但是，大部分人卻欽佩他們麵前的這個小女孩。
    勇氣、膽識、傲骨、執著，這樣的品質在一個男子身上都不見得全有，但是，它們卻毫不吝嗇的給了一個女子。
    而且，他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風君宸的忌憚，若不再收斂，他們定會是下一個高遠。
    藍心卿的話，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警告。
    靜觀其變，默不作聲，現在，此刻，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風君宸心裏同樣如明鏡，但是，……
    手腕略微偏頗，她的手，稍微用力，金釵捅進了她的頸，鮮血汩汩流出，她眼前一黑，跌落，失去意識之前，她唯一的景象，是她所眷戀的幽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