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涵抽出一支煙朝小華示意了下，女子唇邊出現一個沒成形的笑，眼睛隻管望著遠處，柵欄那邊有兩隻雞正在撲騰著翅膀以喙互啄，其中一隻冠體豐豔，尾羽華麗。
    梓涵拿著打火機點火，試了幾次未果，小華看他一眼便伸手拿了過來，“叮——”一聲輕響，跳動的火苗映出男子的眼神——真誠與熱烈，希冀與不安，那樣矛盾卻又那樣坦率。
    “謝謝。”男子輕聲道。
    小華轉開視線沒說話。
    梓涵隻手摩挲著那個銀色打火機，樣子仿佛有些走神，身邊站著的人忽道：“他也喜歡這種材質的。”小華的聲音裏透著抹不易察覺的悵然，就象五線譜上一個不起眼的顫音，用心的人才能聆聽得出。
    梓涵的煙灰落在了洋服的衣襟上，留下一道暗痕，他嘴角浮上一個淡淡的苦笑，他試圖說點兒什麼，以使氣氛別這麼壓抑，但幾次張嘴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此時主屋那邊隱隱傳來喧嘩的人聲，想是準備開席了。
    “他不在。”小華直視著梓涵。
    後者微愕，繼而失望寫滿臉上。
    “本來……”小華似乎是在斟酌用詞，“他臨時有事。”
    “……你意思是說他辦完事還會回到這兒來？”梓涵的語氣裏有強自按捺的焦灼與急切——這次倘若又錯過了……
    明日隔山嶽，再見是何方？
    “最遲明天上午，會回來。”小華的聲音很低。
    梓涵的嘴裏象咬破了黃連，心一下子跌至穀底，他很快就要離開這兒，哪裏還能等到明天？時間太緊，他這次的行程全是預先安排好了的。
    午後微晴。
    江南水鄉，陽光中仿佛也挾帶了幾分柔媚，輕輕灑落在身上，象情人間溫柔的愛撫。
    梓涵拿著行李箱坐上一輛黃包車準備往碼頭方向去，一路上他有些神思不屬，兩旁林立的店麵大多半掩著門，稀稀拉拉的路人懶洋洋地走在街上倒象是在散步，時間在這兒不得不放慢了它的腳步，梓涵隨意掃幾眼，忽然一道背影闖主視野，他全身一僵，忙疊聲喊車夫“停——停下。“
    梓涵丟下錢就衝那道熟悉的身影追過去，“若珂”兩個字都到舌尖上了，卻又被理智瞬間逼了回去。
    那人走得很快，灰色的衣角在巷子的轉彎處消失了，梓涵喘著氣“哎哎——”地喊了兩聲，等他再跟過去時，前麵有個人正好急轉身——卻是一張陌生臉孔，個子也比若珂要矮得多，看形貌倒象是本地人。
    怎麼會這樣？梓涵一時直著眼說不出話，那人用看怪異的目光打量他一眼，嘴裏咕噥了一句類似方言的話，這才轉身繼續朝前走。
    梓涵抹了把臉，疲累如潮水般湧向他，於是幹脆丟下行李箱，順勢在牆邊靠了會兒。
    閉上眼，感覺暖暖的風絲絲縷縷地吹上臉頰，梓涵在心裏歎了口氣，如果這風就是那人的手該有多好……
    臉上的觸感突然真實了起來，綿綿的熱度從兩鬢、臉龐……從那些被一一觸摸的地方迅速湧向四肢，腦子裏“轟”地一聲響，心髒也開始狂跳，梓涵全身一震，驀地睜開雙眼。
    若珂就站在他麵前，長身玉立，眉目含笑，嘴角噙著七分春色，三分暖意，那修長的指正輕撫著自己的臉。
    梓涵呆了呆，猛得一把捉住那瑩潤的指，張口就咬了下去，他的眼神惡狠狠地，但力度卻放得很輕柔。
    若珂隻皺了皺眉，就又笑了，因為梓涵正喃喃著說著：果然是活人。說完這句話梓涵也笑了。
    兩人相對無言。
    梓涵拿起方才被自己咬過的指放到唇邊輕吮，若珂奪回手，紅暈爬上他俊秀的臉，被正午的陽光一照，就象上好的岫玉般晶瑩通透，梓涵一時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