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上 浩浩蕩蕩掙臉麵 舉棋不定金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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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對是一個史無前例的浩浩蕩蕩的看房團,因為誰也不敢拍板做主便索性以集體看房的形式出現,最後好歹也在“民主”的名義下各抒己見闡述各自的觀點來決定是否要買下林躍牽線的這套既誘人又燙人的“山芋房”,何況要一下子拿出那麼多的人民幣,誰也無法承擔萬一有何差錯的重責。
看房團的成員是父親,母親,我,久美子,全家傾巢而出。要說林躍辦事還是比較靠譜的,並沒有在我麵前誇下海口。當然,這次要歸功於林躍的父親,沒有他與林躍的經理的那麼一層關係,人家肯定不會給我們提示如此“公道合理”的價位,確實沒有要多賺我一分一毛的意思。
這套房子所在的小區開盤還不到兩周的時間,雖然已沒有開盤當日的盛況空前,但每天還是有絡繹不絕的人來看房子,那棟獨立的二層售樓中心小樓的門前永遠停著數量均衡的車。
這個小區實在是太大了,位置離我家也就兩站公交車的距離,要是開上我的銀色中華,不用十分鍾就可以從這個門到達那個門,地理位置自然不用再說。當初它在建設的時候,就多次成為了我家飯桌上的議論中心。這真是一個規模龐大的小區,不知道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開發商是怎樣在這個好地腳拿到了這麼一大片地,這一次肯定會賺個腸滿肚圓,連腦瓜仁兒都會被成捆成捆的人民幣頂開擠爆。估計不用多久,這家房地產的老總就會出現在經濟欄目的節目裏,被冠以城市經濟領軍者的名號從此掌舵操槳,從此成為風雲人物大展宏圖。
開盤當天母親冒著可能被漫天的禮花誤傷的危險也夾在滾滾人潮之中湧進了人聲鼎沸的售樓現場。據她說這個售樓中心是她見過的最大最豪華的售樓中心,而這裏的售樓小姐也是她見過的長得最漂亮身材最出色的售樓小姐,當然也有幾個售樓先生在旁甘當綠葉陪襯。可是沒過多久,她便失望失落地獨自一人出了售樓中心,踏上了歸家的漫漫征途。
她根本搭不上話,插不上隊,就連想正麵瞅瞅那個肌膚雪白的售樓小姐的機會都得不到,而忙得團團轉的售樓小姐誰也不會去理睬她這個單幫,一看就不像是來真心買房的,多半隻是為了圖個熱鬧或長長見識而來湊一份子,早已練就了火眼金睛的售樓小姐更是無需一眼便看穿了母親寒酸的錢包和私囊,馬上推測出這裏大部分的房子價格她都承受不起,與其陪著她消磨如金的時間,還不如去套現一兩個急於結婚的年輕情侶,而那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投資者更是隨手一抓一捋便成把成堆,絲毫不比擔心房價的節節攀升。所有人都不理睬母親這樣一個隻會耽誤人家錦繡錢程的閑老娘們兒,覺得她討厭的很,礙事的很……
所以當母親再次跨進小區大門的時候,臉上稍微掛著那麼一絲勝利者的複仇快感之意,經過一身製服頭戴硬舌大蓋帽的小區保安身邊時故意挺拔起上身來,“看房的。”一句幾乎聽不到的話語中把“房”字更是幾乎隻用嘴唇稍微表了個音形,從氣勢上展示出把房子看得極低極輕的蔑視態度,好像是人家求著拜著她來買房子似的,心理上總算是做了一回主人,即便想象也是快樂極了,極其解氣。
不出所料,剩餘房子的房價比母親兩周前來“魚目混珠”時已經上揚了百分之兩位數,形成了一條優雅的曲線,如同釣魚時我用力甩出的魚線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我手中的魚線無論我的技術多麼的高超,被甩得多麼的高多麼的遠,但最終會在線頭墜子的引導下成落體狀一頭紮入廣闊無垠的大海之中,頂多是“咕咚”一聲炸起一兩朵浪花在海麵上泛起微乎其微的波紋;而最近的房價曲線卻不受地球萬有引力定律的製約,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同情心,人家牛頓大爺頭上都被砸成那樣了,它也不照顧配合一下,隻會向上衝而不回落;待昂起頭張開嘴流著垂涎癡癡等待的你回過神來,那條虛無縹緲的線早已化成天邊的一道七色彩虹彎在那裏。
是呀。彩虹嘛,都在天上,在地上的是倒影,一腳踩下去一個氣泡,弄濕了新刷的鞋子得不償失。
“你好你好!”我連忙伸出手來握住林躍的經理的手,那是一張綿軟的細嫩的雍容的手,一看就沒有幹過重活,整日裏隻是和筆杆子與鍵盤打打交道的手。
“歡迎歡迎。”
他比林躍介紹的三十五歲的實際年齡要顯得更成熟些,雙目炯炯有神。睿智,機敏,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他親自到樓下來接我們,見了麵之後的態度也極熱情,不愧是坐辦公室的金領,風度翩翩,玉樹臨風,與成天不著調的林躍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見了他之後,我的心裏第一次對一個男人起了強烈的嫉妒之心,崇敬之心。其實他的歲數也就比我和林躍大不到十歲,可是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都有一個世紀以上的差距;在他麵前,我和林躍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赤裸上身手提梭鏢、弓箭沒日沒夜地追逐各種野獸的原始土著,而他則是坐在香榭麗舍大街的一個露天咖啡館裏品著咖啡談論著往來美女的一個上層貴族,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偷眼觀瞧身邊的久美子。壞了!久美子的眼神裏居然閃爍著迷離不定的想入非非的光芒。這絕對是一場賭局,弄不好,賠了房款又折夫人,兩手空空地隻能回非洲老家去重操舊業了。
林躍曾偷偷告訴過我,這個經理可不簡單,看上去好像文質彬彬的有些瘦弱,工作能力絕對一流,屬於實打實的練家子,眼裏揉不得半粒沙子。他除了這套準備出手的房子以外,手裏還握著另外兩套麵積更大的,正在觀望等待機會呢。天——爺!還有兩套?我看著滿臉春風彬彬有禮的把“純潔”的久美子都勾得一愣一愣的他,心裏不知不覺起了嗖嗖的寒意,也加了幾分憤恨:這也就是現在你小子趕上好時候了,要擱過去,爺爺我還不拿我的祖傳梭鏢把你小子紮回原形!
可我的臉上卻堆出了比哭都難看的大朵花的笑容,熱情地像千年一開花的仙人掌一般,恨不得抖著我粗壯的身肢合著非洲大草原世代相傳的鼓點節拍跳上一段醉人的祈福舞蹈,盼他多福多貴,多子多孫。這一刻,我被自己肮髒的表現都要逼吐了,胸腔中翻山倒海的不是滋味。
房子沒的說,看房團的每個成員都十分滿意,連挑剔的母親都連連點頭,腦海裏浮現出在這一整片的落地窗前坐在古銅色的搖椅上抱著懷中熟睡的孫子慢慢地搖的美好景象。她不禁癡醉了。
最關鍵的房款問題,他也讓出了最大的空間,做出了“犧牲”。他說隻要我們看中了房子,他可以按兩周前開盤時同類房子的開盤價格賣給我們,絕不食言。
我掐指一算,九十多平的房子乘上當時的價格便得出了總價。嗯……這個價格有些動人,有些驚心,使使勁倒是可以承受,他也確實做到了仁至義盡,夠朋友!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不清楚家中是否有足夠的現金,因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一次性付清,沒有他求。我開始在腦中極力搜索家中每一處可能隱藏父親的私房錢的角落,不放過任何一條微微上翹的地板頭,決定回家後便掘地三尺,執行三光政策,刨它個片甲不留。
唉,這兩年的班是白上了,工資卡裏那可憐巴巴的兩千多塊錢都不好意思取出來,還不夠銀行點鈔機塞牙縫的。我怎麼掙得這麼少啊,五百萬哪五百萬,你何時才能砸到我的頭上啊,趕快下來!
久美子至始至終隻發表對房子的看法,關於錢的問題則緘口不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久美子早已悟出了這買房子裏的名堂和其中的奧妙,尤其是在中國,父母為兒子準備新房是多麼神聖不容侵犯的“主權”問題。有一次在周末的飯桌上,久美子不明事理地對因房子而食欲減半的母親說婚後完全可以住在租的房子裏,地點偏一些,房間小一些,都不成問題,阿姨,你根本不必發愁啊。
母親一下子就急眼了,“噌”地一下頭發就站立起來,瞪著眼睛說:租房住之類的話以後休要再提!阿姨我可不想你還沒過門,就和你發生婆媳矛盾;即便要打,也要留在過了門成了一家人之後開練!
久美子委屈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事後,她偷偷問我什麼叫“過門”,過什麼門,我說等你過了門就知道了,她狠狠地拍了我一巴掌,說你和你媽媽還真像。
從此,久美子徹底解脫了出來,再也不發表關於房子的任何意見,因為她知道這不關她的事,說了也白說,隻等著我和父母鼓搗好了,她就隻負責住就可以了。因為逐漸了解中國國情的她也悟出了這房子問題在中國不隻是房子的問題,關乎到方方麵麵太多的恩恩怨怨。
“張經理,這房子是沒的說,就是這房款問題我現在還不能當場答複您,容我們回去之後商量後再致電給您,好嗎?”我領悟了母親遞過來的眼神,如此詢問林躍的經理,房子的主人。
“沒問題,沒問題。房子嘛,對於哪一家都是大事,你和阿姨、叔叔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我等諸位的回信。”
如果那一堆紅燦燦的嘎嘎亮的鈔票堆在我的麵前,我會是一個怎樣的心情和感受呢。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那個頭蓋皮一次性地掙到超過百萬的現金,到那時,我一定將親愛的她們一張張攤開鋪在地上,從第一張開始反複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