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下 百無情調百姓日 寄思一二扮心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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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美子與我交往以來,一定發現了我是一個頗無趣的人,對於生活基本上屬於迷迷糊糊的,沒什麼情調,更幹不出太多世間浪漫的事兒,比起玫瑰花我總是相信大肉麵。這種男人對於女人來說有些過分無味,也隻有久美子尚能擔待我,將就著也是迷迷糊糊地和我打轉轉。
    我對網絡遊戲絲毫不敢興趣,比起在煙霧繚繞罵聲不絕的網吧待上一宿,還不如養足精力抱著肉乎乎的久美子在床上纏綿至天明,好色的名號我可以扛下來,但就是無法遨遊在那虛擬的科幻世界裏不知在和誰做著廝殺,魔獸傳奇我都不感興趣,看來這輩子是和IT界絕緣,隻能幹些肢體上的“低級”忙活,敷衍此生沒有大出息,更不可能為人類的發展做出任何的驚天偉業。
    新型戶外運動吧,也不太感冒。常在路上遇到一些全副武裝的自行車發燒友,騎著昂貴的戶外自行車三五成群地穿梭於街頭巷尾,那速度比我的銀色中華其實還要快;累了便摘下橫梁上的專業水壺喝上兩口,流線型的頭盔,酷酷的墨鏡,緊身的賽車衣,每一件裝備都價值不菲,也不是常人能擺弄得了的愛好。我卻暗自替他們惋惜,這麼一套精心打扮卻不得不吸著路上南來北往密集的車輛的尾氣,實在有些不值當,把個好好的事情弄得變了味,怎麼看怎麼不像。
    電視裏的節目值得觀賞的更是少的可憐,不是又臭又長的古裝電視劇,就是沒完沒了的選秀節目。舞台上一對四歲的男女幼童扭著跨,搖著臀,合著激烈性感的音樂跳起探戈,那熟練惹火的動作看得我這個成年人瞠目結舌,在他們的身上一點兒也找不出小時候流著青鼻涕挽著身邊小女孩兒的手稚嫩地唱著“讓我蕩起雙槳”的傻乎乎的我。
    這個時代已有些分不清誰是大人,誰是孩子了。大人能搞的孩子一樣可以搞,孩子搞過的大人再撿起來接著搞。台上台下一片紛呈,那小模樣扭捏起幼小滑稽的身肢比麥當娜差不了多少。
    超市裏十幾條收銀台的通道都排上了長長的隊伍,基本上每個人都推著超市的購物車,有的車裏的商品冒了尖,有的則隻扔進一盒雞蛋或者幾包蔬菜,相同的是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一幅焦急不耐的神情,其中也包括我。
    我和久美子一進超市大門就有些後悔,攢動的黑壓壓的人頭一點兒不比貨架上的貨物少。男女老少齊出動,仿佛今天超市裏的一切商品免費,全都不要錢似的瘋搶,看都不看就往推車裏一個勁地扔,火爆的場麵足足讓久已不來超市購物的我吃了一驚,見識了周末老百姓的購買力,一個個也像是得了失心症。不計後果的購買力也許是當今社會發展的一個側麵,誰說老百姓沒錢就讓他來這周末的超市裏看看。
    這是我和久美子第一次一起來超市裏買東西,也是我主動提出來的。久美子仍住在留學生宿舍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房間裏還有一台從前任日本留學生前輩那裏得來的小冰箱,到了炎炎夏日正好派上用場,凍啤酒、凍冷飲都挺方便。
    昨天我從一家供貨商得到了一張超市的消費卡,錢數雖不至於心驚膽跳,也可以買到不少東西;本來想把它交於母親處置,沒事的時候並處於退休前夕的她可以拐著筐推著車在超市裏打發打發時間以解憂愁;但她拒絕了,她責怪我還是對久美子不夠關心,為何不約上她去采購點兒什麼,久美子獨自一人住在宿舍裏,即使不很方便開火但這的那的自然不少。把我數落了一頓之後老調重彈地重複起新房這一“難產”的話題,說如果早將這房子問題解決了,也不至於到現在為止還讓久美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獨安於魚目混珠的宿舍一室,想要見上一麵都不夠方便。
    由於工作性質的特殊性和普遍性,這種來自供貨商的小恩小惠我已接了不少了,說實話,已有些熟能生巧的得心應手。
    剛開始,我也像所有的“雛鳥”一樣心裏不免忐忑提調幾分,猶豫如何處置才好。後來時間長了,也就逐漸適應了,隻要不是原則問題,這種人情往來純屬必然和需要,大可不必過於擔憂;何況以我現在的地位和能力,對方也不會把我陷入“違背原則”的那一地步;一兩張超市的購物卡或者節假日的一瓶酒兩條煙都不收的話,未免讓對方不太好做,破了某種既定規矩,雖然這規矩讓某些人唾罵憤恨,但卻是事實不可爭辯。既然在這個圈子裏混,就不得不遵照圈子裏的規矩,“出淤泥而不染”隻是理想之念,通融二字也要記在心間。
    我本來策劃了許久,想要送久美子一兩件像模像樣的首飾,例如項鏈、戒指啥的。即使平日不解風情光知道“床上”使勁,該用心的時候也得做做樣子,不能傻到根了。沒曾想,到最後還是給久美子送上了一堆的水果啤酒小食品,也擠出了我倆一身的大汗。
    久美子的一個習慣我至今還有些不太適應,在我的眼裏算是一個小毛病。她每天回家之後都要首先衝個澡,而衝涼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冰箱裏拿一罐冰鎮啤酒美滋滋地喝上一杯,滿臉的愜意,說不出的爽快。
    這個習慣後來在久美子懷孕時成為了她和母親衝突的一個焦點。對於母親這種“老古董”來說有些難以理解都懷了孕的女人為何還是如此的“貪杯”。作為平日滴酒不沾的母親也不能理解久美子對冰鎮啤酒的喜愛,尤其是懷孕時期,簡直就是給肚子裏懷著的孩子灌毒藥。延伸到後來的坐月子,更加不能接受久美子對自己身體的“糟蹋”,月子期間居然還敢照常洗頭洗澡的她讓母親十分不滿,而且對雞湯根本就懶得理的她在母親眼中更是一個異物:這日本女人和中國女人竟有如此大的差別?
    久美子父母的中國之行的日期已定了下來。下周第一站先到北京做兩日的短暫旅遊後隨團乘坐火車轉站這個城市。
    說真的,我的內心還是比較緊張和忐忑的。看這個“忐忑”二字造得多麼美妙,心一上一下的不平穩,恰如其分。據久美子說不必過於擔心,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因為自從高中畢業之後,久美子就從家裏獨立出來,先是打工補貼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後來在東京就職之後更是沒再花家裏的一分錢。她的事情全由她自己來做主拍板,即便父母真的有些微言,隻要她堅定信念,對於我和她之間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與不測。
    比起久美子的獨立,我有些感到愧疚和羞怯,覺得自己連這個瘦弱的日本女孩兒都不如,直到現在還和父母黏黏糊糊地住在一起,每天吃著母親做的飯菜也沒有任何的雜念,還認為是天經地義的,而且家務活也基本上不參與。
    這一點和久美子交往之後感受頗深,有時候覺得自己在她的麵前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有些想法極為幼稚不成熟。一直以來認為天經地義的事情往往到了她那裏便會被輕易地擊破。雖然不願承認,但卻無法否認在獨立自主和承擔責任等方麵確實存在不足。也許這一切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原因,但不可否認的是我是其中的一個極為成功的產品,和其他千萬個產品一樣,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完美複製。
    那個收破爛的女人領著她那可愛的小女兒再次出現在小區的院子裏,一如既往的吆喝聲,既嘹亮又不覺得刺耳。雖然換了一身夏裝,頭發也齊根剪掉,但還是那麼美麗。不知為什麼,我總是喜歡見到她。我也十分在意跟在她身後的小女兒是否又長高了,手裏捧著的是否還是上次的那個魔方,或是缺了一隻胳膊的布娃娃。
    小女兒一雙清澈無瑕的大眼睛能將世間的一切望到底看得穿,水汪汪的眸子不停地眨著,其實是在笑你偽裝的再深再隱秘也無濟於事。其實大家就像她手裏的布娃娃,都有被人攥在手心的時候,扯扯耳朵,捏捏鼻子,臉上卻不得不保持永遠不變的木呐表情。
    每次遇到這個小女孩兒,我都會下意識地去摸褲袋,試圖掏出一把口味各異的水果糖,剝開其中一塊的糖紙送進那張紅盈盈的小嘴裏,細聲細語地問她甜不甜。可每次卻又是相同的失望,原來我隻會在看到這對母女時心裏會產生那遲來的不算優雅的憐憫之情,平日裏卻把水果糖的事完全拋在腦後,突發奇想的施舍舉動看起來可笑極了。
    雖然心靈未泯,卻無奈世道無常,除了心顫抖幾下聊以自慰之外,任何的說詞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盯著小女孩兒那稚氣無邪的小臉,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極為罪惡極為淫蕩的畫麵,畫麵中是情濃深處的久美子抿住的嘴角和愉悅的眼尾。
    我十分驚愕為何會在此時生出如此不堪道及的念頭,簡直是在褻瀆世界上最聖潔最美好的事物。可是那邪惡的念頭卻越來越強烈,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個響亮的嘴巴,再也不敢對視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
    她也許不會有坐在鋼琴前優雅高貴的童年,不會有人人羨慕的洋裝,也不會有打扮屬於自己的芭比娃娃的機會,更不會有用油膩膩的小手抓奶油蛋糕上的草莓的夜晚。但我堅信,她一定會擁有比奶油蛋糕更加甜美的未來。到那時,我也許已是滿頭銀發,背駝腰弓,但仍願意拄著拐杖悄悄躲在大樹邊遠遠地望著她,宛如多少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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