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下 考驗接踵書連篇 提及東瀛感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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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知了從早上五點多鍾便開始了新一輪的生命鳴叫,也預示著真正夏日的開啟。這些小東西也是地球上萬物生靈中的一員,每年夏季的生命絕唱雖短暫淒涼卻一點也不影響它和那蜿蜒起伏的山脈滾滾東去的大江以及其他所有生靈組成這個大千世界。
我也說不清這些外形稍顯醜陋的小東西在這個大千世界起著何種作用,竭盡全力的嘶鳴喊叫之後所換來的隻是一具幹涸空蕩的軀殼,難道它們隻是為了留下那短暫的微乎其微的聲音而來到了這個世界?我有時會在秋風中將一隻已幹枯了的軀殼撿起放到手心裏,那軀殼在秋風中偶爾抖動,卻絲毫感受不到它的重量。我是羨慕的,妒嫉的,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活出了全部,活出了尊嚴,既不留下一絲一厘的遺憾和留戀,也不帶走一點一分的占有與評判,這也許才是生命的真正意義。
這一周又發生了兩件對我來說影響比較大的事情。一是久美子的父母準備在兩周後來中國旅遊,順便探訪一下正在中國留學的女兒;二是鬆岡先生的會社把與我們公司合作的工作量減半,並且把減掉的那一半移到了張權盛的新公司。
雖然久美子的父母並沒有對於我和她的事情做出過多過深的表態,但這並不是說作為父母的他們沒有態度,相反地,他們突然決定來中國旅遊並探訪久美子,恰恰說明這件事情在他們心目中的分量。他們需要親眼看看女兒生活的那個國度的各個方麵,了解體會中國的風土人情以及女兒的留學生活,更關鍵的是要看看正與自己女兒打得火熱的那個異國小夥兒是個啥樣子啥派頭啥感覺。選擇女婿對於日本的普通家庭來說也是件重要的不敢馬虎的大事,更何況久美子或許會給他們找一個異國女婿。
待到真正與久美子結婚生子居家生活後,我才逐漸感受到中日兩國之間對於“家”以及“家人”這一定義的不同對待以及理解,某些地方我和久美子都對雙方的做法抱有不同看法甚至比較強烈的意識上的衝突。我也沒想到同為東亞國家的兩個亞洲民族,在很多方麵原來存有如此大的差異,早已大出了我們常說的一衣帶水的境界範疇。
當我把久美子的父母要來中國的消息告訴我的父母後,這件事情又被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被作為下半年全家工作計劃中的重中之重來對待和實施,需要萬分的謹慎和靈活,不能出一點的紕漏和差錯,否則會給“得來不易”的雙方父母的見麵這一盛事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與打擊。
我很能理解雙方父母的苦心與擔心。雖然父親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新聞節目,無論國內的或是國外的,那熱心的勁頭就差關注月球上發生的時事新聞了:是否也有“超女”或“型男”;嫦娥所住的廣漢宮是否也存在升值或投資的問題;月球上的股票市場是紅線上升還是綠線下降;兔子在月球上的地位是否和中國的大熊貓一樣神聖而不可侵犯,還是……但無論父親多麼關心國內外大事,都比不上與親家見麵這件決定兒女終身的大事。說來說去,尋常百姓家中也就是那點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俗事凡事。
而另一件事情則有些不可避免的意味,倒也比較符合事先的種種預測及推斷,按照事務的發展軌跡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圈。
鬆岡先生通過第五封郵件終於把醞釀已久的“預謀”通知了我以及公司的上層,文中說明從下個月起,每月的產品加工量減半,並附上了許多的無法拒絕的看似及其合理的原因,通告我方要做好調整工作,包括人員安排生產計劃原料采購等等方麵,總的意思就是一句話:不得不減,不減不行。
而幾乎在得到鬆岡先生郵件的同時,我也從王副總那裏得知從我方盤子裏切除的蛋糕分給了我的原部長張權盛,從下個月起,他的車間流水線上就會源源不斷地幹起本應屬於我們的工作,熱火朝天且默默無聲的場麵和我們公司的車間沒什麼兩樣,無非是換了另一批稚氣未脫的麵孔罷了。
其實我早就隱隱約約地料到以張權盛的為人與能力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鬆岡先生被“拿下”或早或晚,隻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無論是念及張權盛與鬆岡先生等人的與公與私的交往和交情,還是出於會社在中國發展的長期戰略和利益上的考慮,不管采取何種手段和手法,,鬆岡先生被“拿下”都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最初可以挺上一段時間,但在各種利益和欲望的交融驅動之下,焉有不老實就範之理,換作他人也不過如此。
左思右想群策群力之後,王副總得出了此事的貓膩基本上出在一喝就醉的鬆岡先生身上,即便有其他力量從中作祟,但還是直接負責的他在這裏起了很大的作用,替張權盛說話辦事多半是事實。
鬆岡先生也算是“千年的媳婦熬成婆”,在會社裏也混到了說話具有幾分力道的位置,用日語的詞來說,稱作“出世”。我沒有考證過這個“出世”一詞是否來源於古代中國輝煌時期的詞彙,也無心去討論某個詞的出處講究。日本民族被稱為全世界最善於學習的民族,這也是有目共睹的。
想我中華當日輝煌燦爛之時,日本的有識之士便玩了命地派遣唐使一類的留學生,曆盡千辛萬苦想把中華的高度文明帶回自己的島國之地,求得跳躍性的與時俱進的發展。當然,他們成功了,也做得不錯。據說日本唯一沒從中華照搬的就是科舉以及宦官這兩件事,其他無不效仿中華文明,華夏風采。
到後來,歐美文明後來者居上,開始獨領風騷,日本人再一次做出了果斷明智的抉擇,開始全盤西化,在學習了漢字之後,又開始玩起了ABCD。因為他們發現世界不再是文房四寶、四書五經的時代,鋼鐵大炮、艦船征服開辟了一個新的紀元。如果讓我鬥膽評論日本民族,我倒認為比起善於學習這一優點長處,日本人身上的尊強、學強、超強的基因遺傳才是其達到今日發展階段的根本所在。比起中華文明中所強調的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傳統教誨,日本人則更喜歡去佩服強者,效仿強者,超越強者,一切都是以“強”這個字為核心而轉動。
與久美子交往以來,我盡可能地避免與她共同麵對中日之間那段不願提及的曆史,尤其是我這個流著中國血脈的中國人。對於久美子這樣日本一個女孩兒來說,那場戰爭已經遙遠,就如同每年八月十五號晚上響徹夜空的防空警報,那淒厲的聲音回蕩在這片土地上,可對於我這個出生在八零年代的人來說根本無法真正體會到那場災難給予我父輩的父輩那一代人究竟帶來了什麼。
異國侵略者的鐵蹄隨意踐踏著青山碧河,一顆顆從天而降的炮彈將多少無辜的普通家庭炸得妻離子散,那柄鋒利的日本武士刀刺入滾燙麻木的胸膛,這些滋味我都無法真實地體會到,久美子更描述不出手握刀把的感覺。
我是喜歡久美子的。她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我。在過往的黑壓壓的人群中偷偷攥住她的手能使我在這塵囂紅粉中得到少有的可貴的安寧,那手心傳來的是無比的溫暖與溫馨。
我是愛久美子的。對我來說,愛就是和久美子相視而坐,熱氣騰騰地吃上一碗麵,嫋嫋升起的水蒸氣和她額前不經意搭下的幾綹烏發就是我的生命的在那一刻的詮釋與存在。
我想要想保證眼前的這份與久美子的安寧與幸福,就必須付出努力,更需要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的人朝著同一個目標共同前進,一起使勁。隻有強大才有資格和本錢談論幸福,誰也不想再重複當年的悲慘經曆,教訓隻要一遍即可。
我們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是複興,它很貼切,我們這一代的中國人有責任找回往日的場麵。在我看來,複興其實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上車主動給年邁體弱的人讓個座;不在孩子麵前隨地吐痰;開車時不隨便超車越線;能將自家寵物排泄在公共地方的屎塊兒主動用紙包上扔進垃圾桶裏……還有很多很多,就是這些再簡單不過的日常小事,才是真正能夠變強的道理和保障,也是最原始的複興。
往極端裏說,鈔票可以隨心所欲地印刷,樹木也可以為了印刷鈔票隨心所以地砍伐,但深入骨髓的道德觀才是一個民族的根基。你我之間的互相關愛和彼此關照可以演變成巨大的合力,如果大多數人都有了為他人多想想的念頭,自然而然便可形成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推手,將我們這個民族推上真正的高台,不再受他人的欺辱。
話題越扯越遠,從鬆岡先生扯到了一個本不該論及的高度,實在有些無奈的“跑題美”。(也許本就不該我來論)正當公司上下準備對付突來的減產問題時,我卻在一個意外的場合、意外的情形下獲知了鬆岡先生“棄暗投明”的大概原委。
其經過雖談不上跌宕起伏,倒也充滿玄機,無非是重複了自古以來的不變真理,大多數男人心裏那一點點的隱晦想法都體現在他的身上,也許下一個登上舞台的就是方才還口口聲聲宣稱久美子是心靈港灣的我自己。肉色欲海中誰也無法斷定何時會迷失方向,人生的全部也可以由另一種載體所承接,誰也不必急著搖頭否定去宣誓自己的光明磊落或正人君子,窈窕淑女現身之時,君子好逑的瀟灑也是千古經傳的一絲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