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上 變身有意人無情 江湖恩怨幾人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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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走下去。再也沒有老趙在我身旁抱怨他整天對著電腦屏幕的枯燥無味;也沒有張姐接到兒子發高燒的緊急電話時的慌張急切;更不再有米黃色的久美子。
我也不知道那天為何會做出那一番舉動,那握手的含義和初衷到底是什麼。或許隻是感情的瞬間宣泄,又可能是某種心境的流露延長。我隻是模糊地覺得我和久美子還會有再相見的一天,不會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那輕輕的握手也許是為了記住彼此的溫度,為不知的重逢預熱鋪墊。我並沒有強烈的奢求,也不想主觀的臆斷。一切隻需要靜靜地等待,等待而已。
好不容易等來的又一個周日。我已經連續三周沒有休過周六了,每周最期待的就是可以睡懶覺的周日。每到此時,恨不得死死地睡上一整天,如冬眠的狗熊蜷縮在溫暖舒適的被窩裏,一動不動,直到春天的到來。
一陣強似一陣的“咚!咚!咚!”的巨響將我從甜美的夢境中召回,太陽穴也隨著那愈來愈烈的聲音鼓脹刺痛,仿佛就在我的耳邊敲打著剛出爐的熾熱鐵塊,攪得人煩亂不堪。
“啊……幹什麼!”我大喊一聲“霍”地坐起身來,真想隨手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用力摔出去。
“怎麼了……”母親係著圍裙推門進來,滿臉的關切。那讓人發狂的聲音隨著房門的開啟又陡然增加了幾個分貝。
“怎麼回事兒!又是誰家在裝修!”待稍微清醒一些,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誰家在裝修的聲音。
我家前年搬進了這個新建的小區,到今年春節正好滿兩周年。房子是由父母出錢貸款買的,我連象征性地出點兒定金都無法做到。三室一廳近一百二十平米的框架結構的房子,比起父親廠子分的六十平米的兩室一廳來,簡直就是一步登天。父母激動的就像當初在農村接到了合格通知書,可以進城的喜悅對於當時的他們來說就是人生的一切。且不論他們,連我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可以住這麼大的房子,透過明亮的落地窗看外邊的世界,人的心境也寬闊起來,視線可以延伸到從來不曾達到過的地方。
搬家兩年,原以為我家就屬於搬得很晚的了。可是從小區的某個角落裏仍能不斷的傳出如雷貫耳的砸牆聲和轟鳴的機器聲,叮叮當當的裝修聲不絕於耳。後來才明白,原來小區的很多房子是被有錢人買下來做投資的,說白了就是炒房,待房價升高便相機出手,賺取成倍的利潤。所以隨著不斷的成交,會有不斷的新居民入住,搬家之前自然少不了一番下了血本的裝修。
可是據我觀察我家這個單元都住滿了,應該沒有空房了,如此臨場感十足的聲音又是從哪裏發出來的呢。
“幾點了。”雖然手機就在身邊,可我懶得看,睡眼惺忪地問母親。
“七點半吧。對了,粥和牛奶你吃哪一個……”
沒等母親把話說完,我“噌”地就火了,氣不打一處來,每一顆毛孔都往外噴射怨氣。
“七點半?!誰家這麼早就裝修啊!趕著早死早投胎啊!他媽……”我的素質一下子得到了完美的展現,要不是母親的眉頭陡然揪結在一處,我幾乎就要血口大罵了。
“別喊了!我看你的聲音也不比它小。不是裝修,趕快起來吧。”母親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不是裝修?那這咚咚的明顯就是在砸牆嘛!別的能聽錯,這個,化成灰我也聽不錯!”
“好了好了,別叫了。起來自己看吧。”她轉身離開。由於失去了發泄的對象,我隻能一個人嘟嘟囔囔,抓過衣服套起來,恨恨地起了床。
來到飯廳,母親正往飯桌上端粥。熱氣騰騰的小米粥,紅彤彤的豆腐乳,切成細絲的醃蘿卜條,卻絲毫讓我提不起食欲。那“咚!咚!咚!”的巨響仍在刺激著我脆弱的神經,卻無的放矢。發現屋內好像沒有父親的身影,我便問:“俺爸呢?”
“一早上就被朋友開車拉走了,說是去農村吃殺豬菜。”
“他倒躲得挺是時候。還去農村吃殺豬菜,不愧是從農村出來的……”母親抬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趕緊閉嘴不談。一不小心,我又觸動了家裏的禁忌。
“趕快刷牙洗臉!一大早就說不出什麼好話來。要是讓你爸聽見了,又得不高興了。農村怎麼了,我看殺豬菜你倒是一口也不少吃。”
我趁母親那憶苦思甜的革命教育還沒有完全展開,一閃身鑽進了洗手間。
“什麼?車庫改住宅?這樣也可以?”待聽到母親的解釋後,我發出一連串大大的問號。
原來我家樓下的那一排車庫由於總也賣不出去(產權問題),被開發商整體廉價賣給了一個不知哪來的爺。這位爺請了個施工隊,正在把車庫與車庫之間的牆砸通,走上上下水管,電氣管線,幾間一連,幾間一連,打算改成住宅賣出去。而將我從夢中驚醒的巨響正是樓下車庫砸牆的“悅耳”聲音,此刻幹得正歡。
“有人買嗎?他是不是錢多撐的沒處造了。”
“你替別人操那心,管它有沒有人買的。不過這樣一來,樓上樓下又要遭罪了,誰知道什麼時候能改好。早上還和人家要出開車出門的人吵了一架。也是,本來車位就少,他們這麼一弄,讓人把車停哪兒啊。來,再喝一碗,這是農村的新小米……”母親抬手又給我盛了一碗,香氣撲鼻。
“如果真賣出去了,那咱家是幾樓啊?”我接過滾燙的碗時突然想到這麼一個有些遙遠的問題。
我家住三樓,可萬一這事成了,莫非搖身一變,成了四樓了?那這新改的房子又算幾樓呢?一樓?估計現在的一樓不幹,那樣給自己郵的快件都被別人接收去了;地下一層?好像也不妥,明明是地上。我正冥思苦想,母親狠狠地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邊:“老實吃飯!”
是,老實吃飯,老老實實的。
飯後,我拎著滿包的垃圾,披上外套下了樓。砸牆聲也停了下來,我突然覺得世界原來是這麼美好。看來人不能太安逸了,安逸久了就會滋生出許多的毛病,變得脆弱矯情,經受不了打擊,吃不了苦,見不得困難。真好,真該感謝這不速之聲,讓我有了感悟人生、認識自我的機會——讓砸牆聲來得更猛烈些吧!
可我有些納悶,砸這麼一會兒就砸好了?按理說不應該啊,那得用多大的錘啊。出了樓門,就聽得一陣人聲嘈雜,夾雜著好幾種口音。豎耳細聽,一個亢奮的聲音如驚雷般炸響,非常之有力度。
“別砸了!都別砸了!”
喲!我的心頭一陣竊喜,此時的表情也肯定是得意忘形的放蕩,素質一如既往的低不可耐。聽此天籟之音,準是發於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中氣十足的大老爺們之丹田,嚴厲下透著憤怒,無情間沒的商量。莫非是哪位英雄好漢該出手時就出手,正風風火火攔大錘不成?我連忙把垃圾扔到轉角處的垃圾箱中,尋著聲響向現場走去。
一排六七個車庫的遙控門都已開啟,一個車庫門前堆滿了碎磚泥塊。我留了一個心眼,既然我不是發起者,就不要往前湊得太近,萬一被誤認為“同夥”,就有些冤枉了。來到出事的車庫門前,我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將身形隱匿好,靜觀事態的發展。
風暴的中心雄起著四五個小區居民,其中有一個是我家樓下的大哥,那幾位倒不認得,估計是其他單元的。我們樓有四個單元,雖說這排車庫在我家單元的正下方,但要砸起來,其他三個單元的人也都別想跑;對麵挺著兩個人,一個像是低級別的包工頭,從其著裝打扮可以看出,而另一個則穿戴整齊鮮亮,歲數卻又有些年輕,估計是買下這排車庫的那位爺手下的兄弟;外圈則有站有蹲五六位民工模樣的人,因為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而且兩個人手裏還握著“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緊緊五指握在闌珊處”的大錘寶貝,看來這幾個哥們兒是巨響的直接製造者。他們倒很無所謂,麵無表情的看著圈裏兩撥人的對峙,有一個還掏出煙來點上,悠然自得的吐出一個緩緩上升的煙圈來。
“誰讓你們砸的!”居民一方歲數最大的五十上下的那個高個男子先發話了。他還穿著方格睡衣,外麵披一件英雄大氅,看表情明顯是被攪亂了春秋大夢。
“老,老板讓砸,俺們就……”那個工頭模樣的中年人操著濃重的外省口音低聲回應,但馬上被旁邊的年輕人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出聲。
“怎麼了,我讓砸的。”年輕人一襲黑衣,頭發梳得油光鋥亮,在煙霧彌漫的車庫裏居然一絲不染,泛著耀眼的光亮,可見年紀不大但內乘功夫已然不低,不能小視。
“你是老板啊?”樓下的大哥插言。一開口,便顯示出上佳的內功,不是少林便是武當的俗家弟子,一雙眸子精光陡現,渾身上下的忠肝義膽。
“怎麼的,我哥包的!”年輕人根本不懼,語氣冰冷,暗藏殺機。看來我猜對了,他還不是最終的大老板,充其量是四大護法、八大護教之流。
“這牆能砸嗎?還怎麼的?砸出事兒來誰負責!”主事大哥還算懂得江湖規矩,先禮後兵。
“能有什麼事兒?這都不是承重牆,怎麼不能砸?”年輕人不屑地一瞥,身旁的工頭立刻點點頭:“沒事,沒事。”
“誰敢保證。砸出事兒你負責嗎!這車庫是可以隨便改的嗎?”主事大哥的聲音突然嚴厲起來,殺機陡現。
“再說了,你們不看看才幾點!俺家孩子平常上學點燈熬油的,就尋思趁周六周日補覺,你們這麼早就砸,別人怎麼睡!”一直不開口的那個禿頭矮俠猛然爆發。雖然內功稍遜一籌,但勁道十足,太陽穴努努著,一看就是位專修外門功夫的練家子。
“出了事我負責!我們花錢買的,愛怎麼裝就怎麼裝。別廢話了,幹!”
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火氣很盛,經不住一群老江湖的軟捏硬捶,發作起來。他喊出這一嗓子後,回頭對一直隔岸望火的那幾個民工使勁一揮手,那意思就是:開工!
“我看你敢!”主事大哥一步上前,他比年輕人高出半個頭來,健碩的身形讓年輕人也不禁一愣。其他的居民也馬上聲援起來,紛紛掏出手機作打電話狀,有的四處揮舞,優勢一下子倒向了這邊。工頭和那幾個民工也一時沒了主意,無助地看著雙方。
正在此時,一輛黑色轎車風馳電掣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駛來,四個輪胎冒著火星猛然停在爭執中的車庫門前,“轟”的一聲,駕駛門被重重地推開,從裏邊下來一個身形肥碩的光頭大漢,怪叫一聲:“嗚呼呀!灑家,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