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平行線  第四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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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8
    直到已經可以隱約看見不遠處和廣場相連的花崗岩路麵,文嵐還是沒有看到寧君宇的身影。
    就在她幾乎打算放棄追趕的時候,一聲巨大到令人心頭一震的聲音迫使她停下一直前進的腳步。
    那麼熟悉的聲音,她想,也許這一輩子,她都無法忘記那種子彈飛出槍膛的聲響。
    本能地向後退,卻又在聽見一聲悶哼之後快步跑向前。
    那,是寧君宇。
    頓覺刺骨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文嵐邁著已經感覺有些麻木的腳步搜尋聲音的來源。
    不知奔跑了多久,她隻覺得自己近乎崩潰。忽而,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在交錯的地板之前映入眼簾的,是寧君宇如慢鏡頭般緩緩向下倒去的身體。
    “寧君宇”因為他身上幾乎噴薄而出的殷紅色血液而恐懼,文嵐瞳孔緊縮,她似乎已經看見死神敞開他的血盆大口欲要吞噬這樣一個曾經鮮活過的靈魂。
    已經跑近他身邊的文嵐蹲下身體,小心翼翼地將血肉模糊的他抱起,控製不住滾出淚來的眼睛隻看得見一個飛快的身影從視野裏跑過。
    看見文嵐,寧君宇似乎有一瞬間的驚訝,待要開口寬慰,卻無奈現在嘴裏能吐出的僅有鮮血而已。
    伸出顫抖著的右手,文嵐試圖用自己嫩白的皮膚撫去他似乎止也止不住的血液。
    她突然想起來需要叫救護車,於是將受了傷的寧君宇放平在路麵上,慌亂中掏出手機撥了電話。
    禁錮在表盤裏的時間滴答滴答地走過,寧君宇身上已經蒙上一層薄汗。約莫20分鍾後,一輛白色救護車鳴著笛從遠處呼嘯而來。
    戴著麵罩的醫護人員推開一直呆在寧君宇旁邊的文嵐,小心翼翼地將他抬上擔架。
    “快上來。”
    隻一聲,文嵐就馬上跟著爬進車廂。
    尚還有些意識的寧君宇看見文嵐那幾乎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強忍著時時刻刻盤踞大腦的痛楚艱難地扯起嘴角。
    此時已經哭得幾乎脫力的文嵐握上他的手,寧君宇指尖透出的溫度讓她在這種近乎窒息的時刻尋得一絲空氣。
    醫院裏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醫院入口處負手等待,如果細看,你會發現此刻,他堅毅的眉頭正以微妙的角度蹙著。
    剛下車,將要陷入昏迷的寧君宇就被簇擁著推進手術室,當手術間那盞紅燈“啪”地一聲亮起的時候,文嵐覺得整個世界都出奇的安靜。
    她沿著醫院雪白的牆麵下滑,直到整個人都坐在地上,她圈起身體,抱緊自己的膝蓋嗚咽。
    如果說,24小時對於曼曼的曆史長河來說是短暫的,那麼,這24小時對於文嵐來說就相當於那長久的曆史。待到亮著的燈光熄滅,文嵐幾乎覺得已經絕望。
    邊走邊脫口罩的主刀人把癱軟在牆角的文嵐扶起,遺憾地向她搖頭。
    霎時間,猶如晴天霹靂,無邊的黑暗將文嵐淹沒。
    “去,通知許展江”
    麵罩下長滿胡渣的男人朝邊上的一個女護士囑咐。
    接到電話通知的時候,許展江正和猛跳不止的左右眼皮做鬥爭。
    “是許展江嗎?”
    “是我,請問有什麼事?”鬱悶地索性用手覆上雙眼,許展江心裏莫名地不斷浮現不詳的預感。
    “寧君宇現在在醫院,請過來辦一下手續。”
    “什麼手續?他出什麼事了?”從鬆軟的沙發上一下子跳起,許展江一提外套就衝出家門。
    “來了就知道,麻煩快點”
    這個電話打完不久,就有人看見一輛跑車飛一樣地從一棟別墅門口開出。
    其實這麼敏感的人,這麼敏感的時候,也許早就猜到會是怎麼回事,隻是本身不願意相信。
    然而,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在許展江看見那個蒙著白布的身體的同時破滅了。
    他在走進那扇門的時候似乎稍稍踉蹌了一下,重新站穩,稍稍扶著牆麵。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隻一步一步跺向收拾得整齊幹淨的手術台。
    那頭長發溫順地垂在他耳邊,許展江將微顫的手慢慢伸出,猶豫了一下,終究堅定地掀開那層令人畏懼的白布。
    那張曾經對他嬉笑,對他怒罵,對他嚴厲,對他溫柔過的臉,此刻卻毫無血色得堪比白紙。他用手撫過寧君宇緊鎖的眉頭,身體的冰冷在他心裏留下抹不去的痕跡。
    “寧君宇”如往常一樣地叫他,許展江強忍著的淚水在眼眶裏閃閃發光。
    “你不是總說自己有分寸的嗎?”臉上的表情鬆動,許展江把拳頭握緊得清晰可見分明的骨節。
    “不是說不用我擔心嗎?”
    “不是老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嗎?”
    “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他將拳頭砸向手術台邊的牆麵,力氣大得幾乎砸出血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躺著,平時不是一直很囂張的嗎?”
    “你起來,快點起來”他紅著眼眶就想抓起寧君宇一直平躺著的身體。
    身邊的醫護人員終於覺得似乎不該任由這種態勢接著發展,七手八腳地上前拉住如今渾身都是戾氣的許展江。
    胡亂地踢著沒被抓著的雙腿,許展江一直沒有流出的淚水終於在此刻如斷了線般。
    他嘶著聲音喊:“寧君宇,你要是再不起來,老子把你家當賣了,把你兄弟殺了,把你女人上了,你喜歡的我統統毀掉,你不起來試試看,你試試看。”
    原本清泉似地聲音此刻卻是完全枯竭了。
    然而,什麼都沒有改變。頭頂的燈光依舊照著這個房間,房間裏睡著的人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寧靜而安詳。
    周圍因為拉扯冒出汗來的醫務人員見他似乎已經漸漸安靜下來,適時地減弱了手裏的力度。
    一直受製的許展江雙膝慢慢跪地,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一時間,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君宇”這一聲叫喚,依稀是當年跟在寧君宇身後小孩子崇拜而依賴的聲音。
    “你起來好不好?”
    “我再都不違背你”
    “再都不和你鬥嘴”
    “再都不和你抬杠”
    “我一定乖乖聽你話,一定認真完成你交代的事情”
    “你起來好不好”
    聲音一下弱於一下,直到最後,隻有他自己能夠聽到。
    高大的建築物外,四合的暮色下仍舊走著或高興或不高興的路人,彌漫在這個房間裏的悲傷甚至無力得沒能感染過道裏來來回回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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