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風雨下西樓 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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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病重的百姓都被集中在村東頭一個大大的帳篷之中,景軒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趕到這個帳篷,他怎麼能夠讓奕晨一個人來這裏!
掀開帳篷的簾布,他看到奕晨抱起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一臉溫柔地替他擦拭臉上的灰塵,一個中年婦人站在他的身邊,臉上交雜著激動與感激的情緒,帳篷中的其他人也都一臉敬仰的看著他,景軒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這些原本對朝廷充滿敵視的百姓們已經被他這個小小的動作所收服,擁有他這樣高貴身份的人如果肯放下身段,便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
景軒緊皺地眉頭,跟一個染病的孩子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殿下啊,你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體還是故意做來讓我擔心的。
“鄉親們,”奕晨把孩子交給那個中年婦人,誠懇地目光一一掃過他的子民們,“藥很快就會送來,你們的身體馬上就會好起來的,再過幾天,你們就可以從這個村子裏麵走出去,請大家相信,朝廷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有殿下在這裏,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是啊是啊。”
鄉下的百姓本性淳樸,沒有那許多彎彎曲曲的心思,他們覺得被放棄了,就用暴動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此刻,看著朝廷一人之下的太子肯留在這裏陪他們,自然也就重拾了對朝廷的信任。
景軒舉步向往裏走,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凜然,那人的出手速度太快,他居然沒有任何躲閃的機會,他猛地回頭,隨即鬆了口氣,栽在他的手上,他本就無話可說,在他的手上走十招還能全身而退,放眼整個江湖也找不出十人。
“燕前輩!”
“你跟老頭子來。”
“可是,前輩……”
“除非你想讓裏麵那小子知道你身上有著極嚴重的病,不然就乖乖地跟老頭子走。”燕無塵一臉不善地說。
看一眼帳篷中的奕晨,景軒立即妥協了,默默地跟了上去。
韓元村的背麵便是大海,平日裏,村裏的百姓靠打漁為生,自從災難發生之後,便沒有人再來這片海灘了。
燕無塵席地坐在沙灘上,景軒也坐在他的身邊,抬頭看著蔚藍色的大海,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海。
“把手腕給我。”
景軒恭敬地伸出自己的左腕,燕無塵的兩指搭上他的脈搏,眉頭越皺越緊,他從見這個年輕人第一眼就知道他病得很嚴重,卻不料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你最多還可以再活一年。”燕無塵的話就是定論。
“一年嗎?”景軒的目光鎖定眼前那片波濤洶湧的蔚藍色,他不知道一年夠不夠幫助奕晨鞏固自己的位置,但是即使沒有他,奕晨也不會輸吧,最起碼,他再也不會有那許多的胡思亂想,淡淡的一笑,他說,“比我想象的要長呢!”
燕無塵看著他平靜的臉,這世上真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嗎?不屑地一笑,他說:“其實你的病不是無藥可救,隻不過那藥有些特殊。”
“……”這病是如何落下的,景軒當然清楚,要如何治療,他也知道,隻是他卻做不到,他寧願看著自己的生命一天天地逝去。
“景軒多謝前輩關心,隻是景軒的身體,前輩就不要費心了。”
“這世上還沒有老頭子救不了的人,更何況治你這病再簡單不過,心病還須心藥醫,你這是抑鬱成疾,你的心藥應該是那位太子殿下吧。”
“前輩!”景軒心中一震,猛地從沙灘上站起來,沒錯,他是抑鬱成疾,他愛著奕晨,用自己的整個生命在愛,但是麵對奕晨一次次的追逐和試探,他卻不得不小心的隱藏著內心深處澎湃的感情,他早已經心力交瘁。他以為自己隱藏地很好,至少奕晨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可是燕無塵,這個昨日才認識的人,居然一語道出他的症結。
“他那是當局者迷。”知道他在想什麼,燕無塵輕笑,“老頭子不是瞎子,這點事還是看得出來的。那位太子對你是情根深種,隻要你肯向他坦白,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
“不行!”景軒緊張地看著燕無塵,“前輩,不要告訴他。”
“你在擔心什麼?”燕無塵狠狠的看著他,“擔心你們的事情曝光,他的太子地位不保?你有沒有問過他,在他心中,太子的地位和你究竟哪一個更重要?你這樣擅自替他選擇,公平嗎?”
景軒沒有答話,隻是慢慢地坐了下來,看著那一片蔚藍發呆,他根本不用問就知道,奕晨的選擇是什麼,但是他怎麼能允許他為了一個段景軒,拋下太子之位,拋下這大好的江山?他的太子聰明過人,智謀無雙,怎麼能夠為了一個段景軒做平庸的庶民?更何況,一旦他們的事情曝光,怕不僅僅是太子地位不保吧,朝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怎麼會輕易放過他,這曆朝曆代被廢的太子又有哪個可以善終!段景軒可以死,卻絕不能因此而連累他的殿下!
“前輩,景軒求你,不要告訴殿下。”很久之後,景軒說。
“你會後悔的,老頭子跟你保證!”見他如此固執的模樣,燕無塵不由得歎口氣,思緒飛到很多年之前,那個時候的自己也跟這年輕人一樣的瞻前顧後,於是隻能錯過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景軒不語,或許等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他真的會後悔,但是現在,他隻能這麼做。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離開他!”
景軒輕笑,那一笑,絕美絕豔,他說:“那景軒又是為了什麼要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