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離開正殿，心情煩躁不堪，他明白奕晨說得沒有錯，國家與私仇，哪一個是魚哪一個是熊掌，這根本不需要考慮，盡管心有不甘，他這一次是必定要放喬雲哲離開了。想到喬雲哲，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北燕袁承天。他一直以為，自己對蘅兒便已經是愛的極致了，他不顧她江湖俠女的身份將她迎進宮中，他縱容她在宮中習武，他把自己所有的愛全部都給了她……可是今日，袁承天卻讓他見識到一種更加純粹的愛，他居然為了喬雲哲放棄他的國家，放棄這一生的自由，甘願終生為質！他沒有辦法否認這樣的感情是愛情，但是兩個身為敵人的男人之間也可以有愛嗎？他怎麼都想不通。
    心裏有事，不知不覺地便來到蕪蘅宮，隻有在這裏他的心情才能得到完全的放鬆。內侍通傳一聲，華貴妃立即迎了出來，令皇帝微微驚訝的是，華貴妃的身後，那對雙生的兒女齊齊地跪在地上向他請安。
    “都快起來。”他一把拉起華貴妃，然後對兩個孩子說，“昱兒和芯鸞過來，讓父皇看看。”
    雙生子對視一眼，走到他的身邊，一手拉了一個，細細地打量著：“你們有十六了吧，看看父皇糊塗地，十六歲的女孩可是到了出嫁的年齡了呢，芯鸞，父皇會給你好好物色一下，這朝中的青年才俊，哪一個能夠配上我們漂亮的芯鸞。”
    芯鸞低著頭，臉微微的發紅，對於婚嫁這件事，她不敢說從來沒有過期待，但是從懂事的那天開始，她就明白，皇家兒女的婚姻從來不由己。上次哥哥提到喬雲哲的時候，她的心不由得一亂，那個喬雲哲她恰是見過的，如果是他……
    “臣妾正要跟陛下說這件事呢，既然陛下今天提起，那就有勞陛下操心了。”華貴妃倒了一杯雨前龍井遞到皇帝的手上。
    “讓朕想想啊……”皇帝慢慢的品著茶，腦中過濾著朝中的青年才俊們，或者是奕昇的事情讓他心感愧疚，他現在隻想好好關心一下這些兒女們，腦中靈光一閃，他說，“朕倒真想到一個人。”
    “是誰？”奕昱一麵問，一麵遞給芯鸞一個戲謔的眼神。
    “你啊，這急脾氣還是不改。”皇帝輕輕地敲了一下奕昱的額頭。
    “哎呀，父皇！”奕昱摸著自己的額頭撒嬌，“既然您知道兒臣是急脾氣，就不要賣關子了嘛，除了喬雲哲，兒臣實在想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
    “喬雲哲絕對不行！”聽到這個名字，皇帝的話脫口而出。
    芯鸞的身體卻是微微地一震，不行嗎？
    “兒臣知道喬雲哲私調虎賁營的事，他自然不行，父皇你說得究竟是什麼人啊？”奕昱瞪大了一雙眼睛期待地看著自己父皇。
    “你們想想看，這朝中除了喬雲哲還有誰是文武雙全的……”
    “段太傅！”
    華貴妃和奕昱一起喊出這個名字，是呢，段景軒的年紀雖然大了些，但是從來不曾娶親，容貌俊雅，學識和人品更是人人稱讚，這麼一個絕佳人選，他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如何？”皇帝微笑地看著他們，“愛妃可滿意。”
    “臣妾謝過陛下！”華貴妃躬身行禮。
    “太好了！”奕昱的臉上掛著一個超大的笑容，“哥哥跟太傅感情那麼好，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我現在馬上去告訴他。”
    “等等！”皇帝喊住他，“你哥哥不在宮中，你一會兒再去找他吧。芯鸞也退下吧，父皇跟你們母妃有話要說。”
    奕昱和芯鸞行禮退下。
    皇帝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說是有話要說，卻始終不肯開口。華貴妃也不催他，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將葡萄一一剝好了放進皇帝的口中。
    “蘅兒……”很久之後，皇帝說，“是不是身為帝王就不能有常人的感情？”
    “陛下何來此言。”
    “朕隻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朕隻是想要為他做些什麼，這有錯嗎？平常人家的父親也會前方百計的保護自己的孩子的，就算明知自家孩子有錯也會護著他，寵著他的，不是嗎？”皇帝閉著眼睛，一臉疲憊的說。
    華貴妃聽懂了他的話，手輕輕的在他的額頭上按摩著：“是喬雲哲的事情？”
    “嗯。朕殺不了他了。”
    華貴妃沒有追問什麼，後宮不能幹政，作為皇帝的寵妃，她更加明白要保全自己和孩子們，就千萬不能跟朝政有任何的牽扯。她隻是輕聲安慰他：“大概因為皇帝掌握著天下最大的權力，也便要承受普通的老百姓不能承受的痛苦吧。”
    “蘅兒……”皇帝伸手摸著她的臉，“你放心，朕一定會好好的保護我們的孩子，等奕昇的事情解決了，朕會立即下旨，把芯鸞嫁給段景軒，我相信太傅一定會好好的對他的。昱兒是個不諳朝政的孩子，等過幾年，他到了弱冠之年，朕就給他一個封地，讓他離京去做個閑王，再也不用參與這些勾心鬥角。至於晨兒……”
    “陛下，”華貴妃打斷他，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臣妾感謝陛下如此安排，晨兒未來會怎樣，就看他自己吧。”
    皇帝微微的歎口氣，他何嚐看不出他的太子根本也是無意於朝政，可是他卻必須保證他的地位，一方麵是為了保護蘅兒和另外兩個孩子，另一方麵，晨兒的聰明才智若是用在治國上，便是祁王朝之福。
    “邵藝，傳朕的旨意，念喬雲哲及時阻止了一場叛亂，功過相抵，免除他的死罪，剝去他的侯位，貶為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