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毀人的心智永遠比折磨人的肉體，來得更有力度。
    這是陳肖第一次深刻的體味到這句話。
    頸部第三次感覺到針紮樣的疼痛時，這種痛感已經比第一針消減了很多了。
    很多人都害怕受傷時在自己皮肉上縫合傷口，因為那樣血肉模糊的樣子，想想也疼到肉裏了。但其實最痛的時候是打入麻醉針時。他現在頸部被打入第三計麻醉針，抽痛一次比一次輕微。
    藥效開始發作了。
    朱玄站在他離了他三步遠處，在節能燈的光圈之外。他的臉此時像是用石頭雕刻出的輪廓一樣，冷硬的沒有半絲皮肉的質感。他隻是靜靜的看著，不動，無言語，沒有表情。
    陳肖帶著冷笑。
    其實在他臉上經常會出現的表情就是笑，隻是現在隻有這種程度的笑才能大致表達出他的心情而已。
    因為，他已經不能自主的開口，發不出來想要的聲音，說不出來可以說的話了。
    麻醉針起作用了。
    現在他除了冷笑之外，就是努力保持清醒。
    那個被帶進來的托盤裏，除了幾針麻醉針，還擺了其他幾記注射藥品。大致是什麼東西不用猜也能想到。
    所以他隻能暗自提醒自己必須清醒，每時每刻都要清醒。
    因為，現在就算是連自己咬斷舌頭，要掉自己的命也不行了。
    負責給他注射的男人，看起來對著工作很駕輕就熟，一臉的橫肉無動於衷的像塊木頭，隻是重複著動作，一針，一針，再一針。。。。。。
    “可以了。”一臉橫肉的木頭男人注射完這三針之後，頓了頓才轉過身去，不明所以的對朱玄這樣說。
    朱玄輕微揚了下眉，在極短的一瞬間，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欣然的表情。那種表情陳肖曾在淩子黎臉上見過類似的。像是看到了什麼最心愛的玩具一般的表情。
    但，淩子黎隻是狠，朱玄卻是侵入骨髓裏的寒。
    然後，朱玄略微點了點頭，動作緩慢而幅度小的好像他沒有點過頭。但那個男人已經的得到了命令，於是他的手再一次伸到托盤裏，取了另一管針劑。
    這一次，男人將液體注射在他的左臂上。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不，是完全什麼感覺都已經沒有了，包括男人抬起他胳膊時。
    藥物被注射進血管，雖然感官在這時已經沒有作用，但陳肖似乎能夠察覺到它在血管裏朝著心髒流動的聲音。
    沒有經過多長時間的心裏掙紮，陳肖開始陷入思維的迷糊，斷斷續續的，好像幾天幾夜沒睡，一分鍾也不能在醒著了一樣。
    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他已經猜到了剛才注射的藥物名字。
    TTTT。
    全名：TILLTELLTHETRUE。中文意思為：直到說出真話。
    美國聯邦調查局開發，FBI用來調查間諜的藥。
    。。。。。。
    “你叫什麼名字？”朱玄靜靜的看著像是已經睡著了的人。
    “。。。不知道。”
    “誰派你來的？”
    “。。。不知道。”
    “南厲烽是你調查過的人嗎？”
    “。。。是。。。”
    “你調查他什麼？”
    “。。。。。。。”
    “調查了南厲烽什麼？”
    “紅館。。。”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嘩啦”一聲，一盆涼水兜頭而下，陳肖驀然驚醒了過來。
    頭頂依舊是節能燈慘白的光線，在他身上打出一層層的光圈，他渾身濕透，微微呆愣的坐在燈下。
    朱玄仍舊站在他三步之外，石雕似的臉竟含了種笑意。
    比那盆刺骨的涼水更冷的笑意。
    “您沒讓我失望———經受過專業訓練的間諜，TTTT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朱玄好整以暇的說著，語氣如同在和朋友談天一般輕描淡寫。
    陳肖冷靜了下來。
    他剛才確實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因而再驚醒時看到朱玄的笑，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但現在看來，似乎他並沒有說出什麼他們需要的信息。
    但，朱玄仍是在笑，不是逞強的笑，而是那種如看著一直被頻頻折騰，幾乎快要瀕死卻仍在頑強的逞著強的動物般，即帶有可憐又夾著可笑的表情。
    陳肖的大腦裏忽然浮現出一隻貓。
    傷痕累累的，軟綿綿的，耷拉著耳朵的，奄奄一息的貓。
    它在低聲嗚嗚的哀叫著，瘦弱的身體鋪在地上，像上一秒就已經死了，像下一秒就肯定死了，像這一秒就正在死了。
    但貓，是有九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