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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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堂之上。
“近日邊關多次告急,就北國多次侵犯我國邊界來看,臣以為吾朝應以黎民之樂為主,發兵攻打他蠻夷之國。此舉不僅昭示我大宓之威,更可攝那鼠輩之國保我邊疆安寧。”
“陳大人,您此言差矣。北國雖是蠻夷之國卻擁有極為精悍的騎兵何況我朝大軍若北赴攻敵則為遠行軍,旅途勞憊定使兵困馬乏,眼下雖邊疆有些衝突,可絕不足使我國受損,為了這點矛盾,興師動眾攻敵於萬裏實乃不明智之舉,那些小國隻有些蝦兵蟹將而已,對我大宓毫無威脅。”如今新科狀元是文武全才,皇帝又特封為禦前侍衛。作為近臣的司馬悅然自然對皇帝的意思有所領會。可此刻皇帝雖已無虞被刺客所害,但他日若真的兵臨城下,一拳難敵四手,即使新科狀元武功蓋世恐怕也護不了皇帝。考慮到這點,司馬悅然愈發不願出征。
可……
“司馬將軍,您的意思是讓聖上忍下侵犯邊界之辱?還是說您覺得我朝不足與蠻夷之國對陣?”兵部尚書陳誠一向忠心耿耿,可在司馬悅然眼裏他此刻的行動與把皇帝推入火坑無異。
冷冷地剜了對方一眼:“本將並無此意,倒是陳大人,不會是想讓聖上勞師動眾地打一場不劃算得仗吧?”
及腰的長發被藍色發帶綰起,俊逸的臉蛋、斯文的氣質讓他看起來絲毫不像一名武將,反倒像是位白麵書生,除了眉眼間透出不可掩飾的幾分殺氣外,他簡直就是毫無破綻的“文人”。
“皇上……”
皇甫翰輕輕敲打著精致的黃金龍椅,俊美的五官襯托著心不在焉的表情使一個大大的嗬欠顯得尤為突兀。
“眾愛卿議論完了麼?是不是該輪到朕掃掃各位的談興了?”一邊調整坐姿一邊掃視眾人的皇甫翰聽見座下鴉雀無聲,擺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邊疆會受擾,原因是什麼?”信手指了指方才議論得起勁眼下卻拚命將頭壓低的陳誠:“陳愛卿你說。”
“臣…”抬眼望了望高高在上的少年皇帝,陳誠挺直了身子:“臣以為邊疆之所以受擾是因為我朝在邊疆兵力不足,百年以來我朝與北麵蠻夷國一直沒有劃分明顯的國界,以至於兩國百姓搶奪耕田,互占地盤,引起兩國兵力相抗,再加上天公不做美,蠻夷之處近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兵馬剽壯可我朝……”陳誠頓了頓,直到確定自己的一番言辭沒有惹得龍顏大怒才繼續:“黃河以北連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江淮以南連年大水,洪澇災人,百姓苦不堪言。”
皇甫翰筆挺的劍眉慢慢湊攏,眉間起了個小疙瘩。連年大旱?洪澇災人?朝廷播了那麼多賑災銀兩、賑災糧食,百姓怎麼還會苦不堪言?
目光似有似無地掃了下滿頭冷汗的戶部尚書,皇甫翰仍是一副心不在焉。
“我大宓泱泱大國卻多次受擾於周邊小國實在是令人顏麵喪盡。”陳誠的語調越來越高昂,甚至忘了眼前坐著一頭假寐的獅子。
“陳愛卿言之有理。”適時地阻止一個說話說得正興奮的人繼續往下是一個帝王必須會做的功課。皇甫翰笑著將話頭拋向冷著臉的司馬悅然:“司馬愛卿你說呢?”
“臣以為……”司馬悅然萬分優雅地跨出一步:“邊疆受擾事關聖上尊嚴不可輕視,正如陳大人所言,近年我朝天災人禍眾多,民不聊生,我朝想必更是國庫空虛,國力匱乏,再加上某些在朝官員借天災人禍將餉銀中飽私囊……”
“司馬將軍,您說話得有憑有據可不能含血噴人哪!”戶部尚書陳瑜臉色大變,他深知司馬悅然口中的某些是指誰,心虛的他立刻出生反駁,卻頓覺背上一陣涼,怯怯地轉身恰對上皇甫翰充斥著諷意的眸子。
“莫非朕的戶部尚書亦懂行軍打仗之道?司馬將軍談論兵道如數家珍那不足為奇,可談軍論道時朕的‘書生門第’竟也能插上幾句,那便有班門弄斧之嫌了。還是說……”皇甫翰的眉眼舒展開來,語調隨著感情的變化亦有了起伏,賣關子似的做了停頓“:還是說陳愛卿是個文武全才?將如此人才置於戶部,真是屈才。”
“臣惶恐。”顫抖著雙腿跪下,陳瑜的臉色比紙更慘白。
皇甫翰不管陳瑜已跪倒,自顧自地繼續自貶:“唉,如此奇才淹沒於小小戶部那可真是朕的不是了。”把玩著指上的扳指皇甫翰的表情沒有絲毫惋惜。
“皇上…咳。。。咳…咳…咳…”陳瑜還想說些什麼卻一時氣急。畢竟已是年老體邁,一口氣提不上來昏死在大殿之上。
皇甫翰對這身邊的太監瞥了一眼,閱曆豐富的老公公立刻懂了萬聖之尊的意思,帶著兩個小太監攙扶著昏厥陳瑜退下。
殿上之臣雖有疑惑,但見皇上像個沒事人兒似的示意司馬悅然繼續,便也都聰明地沒有多說。
大宓有文武百官,因此即使是少了個戶部尚書,早朝也能繼續,所謂伴君如伴虎,揣摩君心雖然危險,可必然之時若不明君意,也會惹得殺身之禍。
百官自都是明理之人故都配合地不出聲。
先前助皇帝覓賢的禮部尚書杜子監,亦是一頭冷汗。皇帝的這番話含蓄的緊。卻讓人遍體生寒。誰能保證,陳瑜的今天,不會是他杜子監乃至在列百官的明天呢?
翌日
先帝在時,受封得寵的戶部尚書陳瑜,呈奏折一份請求告老還鄉。
年輕的君王沒有說話,提起朱筆輕輕圈下的一個“準”字,便結束了被百姓嘲為大宓第一貪陳瑜的為官生涯。
時不常在,轉眼過了春,入了夏。
月色微涼,在皇宮這繁複交織的金色牢籠中,連這世間常見的嬋娟也顯得格外冷清。
燈火甚盛,卻太遠,走到跟前也早已冷卻。
人情世故有太近,壓得君主喘不過氣來。屏去了身邊執拿團扇的宮娥,貼身的小太監在他的命令下,雖有遲疑但還是領旨退下。
偌大的宮廷庭院中隻剩他一人。
晚風涼,卻還不至於刺骨,皇甫翰舉起一邊的酒壺,斟酌著該倒多少,最終卻笑著舉壺痛飲。辛辣的酒順著喉管流入胃裏,腹空飲酒傷身,可他卻控製不了自己想要一醉方休的念頭,那個人就在身邊,明明近若咫尺,可為何他卻覺得遠似天涯呢?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轉盞間,不覺一壺見底。他搖了搖手中輕了很多的酒壺,迷迷糊糊,竟覺得這月色過於岑靜,“哐當”將手裏的壺摔碎。孩子氣地瞅著一地碎片“咯咯”地笑。
總愛黏著他的小娃娃,怎麼不黏人了?
你忘了暖暖嗎?還是…從來沒有記得過?
你不是說要來找我?你來過嗎?是沒找到,還是沒有找?
還記得說要陪我一輩子麼?
還記不記得成婚…
心裏的慌亂順著酒意蔓延開來。
好冷。
雖已入夏,卻還是冷。
皇帝倒頭趴在石桌上。夜晚的風吹得他的頭隱隱作痛。
一抹乳白的身影溶在了沁人的夜色裏,來到這個睡得死死的皇帝身邊。嘴角始終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解下衣帶,將外衣披在那人的身上,明黃色的龍袍配著月白色的外衣,格外的和諧,這夜色緩緩地流瀉著,月光傾灑在皇甫翰的臉上。
對這個皇帝,公輸月總有幾分興趣。
從小便聽老奴嚼言,說皇帝是公輸家的仇人。
管家嘴裏皇帝,一派糊塗的嘴臉,哪像眼前睡著的這個,倜儻俊逸,隻是眉間流著太濃太濃的落寞。
總覺得這人酣睡的模樣熟悉,卻不知在哪裏見過。
輕輕歎口氣。皇帝是公輸家的仇人,而他,是公輸家的兒子。不管心裏懷了多大的親近之意…也是徒然。
月光悠悠地鋪灑下來,公輸月臉上的幾許柔被銀色的冷光沾染。不再看身後難得的景致,一踮腳尖,消失在溶溶月色中。
“皇上…夜深了。奴才扶您進寢宮就寢吧。”皇甫翰的貼身太監守在寢宮口,見主子遲遲未歸,便大著膽子,自作主張地回到了皇甫翰喝酒的庭園。
他輕輕地搖著皇甫翰的肩膀,皇甫翰頭痛欲絕,睡眼朦朧地抬頭,深藍色的宦官服看得他竟有些眼花。
他伸手去夠,嚇得小太監直向後退,以為這高高在上的君主要怪罪他。“皇上息怒…”顫抖地下跪求饒。偷偷抬頭卻看見了皇甫翰半晌失神的雙瞳。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
皇帝就是皇帝,永遠地高高在上。
可此番失神的皇甫翰卻不像朝堂上,如木雕般冰冰冷冷的君主,寂寞的神色讓他更像個活生生的人。
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見了肩頭披著的衣服。這才回了神,一雙劍眉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這是你的麼?”揚起手,月白色的衣服似乎還散發出淡淡的體香。熟悉也陌生。
“不…不…奴才不敢輕易褻了聖上的龍體。”小太監跪趴在地上不大利索地否認。
“哦,不是你?”皇甫翰輕歎了口氣,他大步地向前走,小卓子跪在地上不知該跟還是不跟,隻聞皇甫翰喁喁,“夜深了,地上涼,起身吧。”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吹亂了宦官額前的發絲,發遮住了他的雙眼,半晌那得了寬恕的小太監才輕輕地答道:“奴才,遵旨。”
無意地抬頭,嘴角竟是暗夜無法使之黯淡的笑意。
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子,竟會關心他這個小小的宦官。那個被傳言傳為修羅惡煞的男子,竟有著這樣的心腸。
月色正朦朧,宦官的心正在暗暗傾覆。
那件淡月白的衣服被整齊地疊置在床頭,柔軟的大床和金黃的被褥緩緩地從男子的身上滑落,小卓子小心翼翼地幫皇帝蓋好被子。
燈影幢幢,隨著紅燭宮燈的熄滅,夜也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