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攀明月不可得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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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攪風,直卷而上。
駿馬奔馳,風聲呼嘯。
天際盡頭,赫然出現一隊人馬,約摸百人之數。
為首一人黑發飛揚,一身黑色勁裝,銀色的甲胄反射著一片金光。他眼神如刀,桀驁銳利,身形矯健,風流瀟狂。
端的是英雄年少、梟雄氣概,教人難忘其頸背。
這馬上人,自是染黑了紅發的風宿。
馬蹄聲聲,踏碎落葉,漸漸的,前方出現了大部隊的身影。
風宿向兩位統領說明了情況,自告奮勇加入了輕騎隊中。
輕騎隊越過白水河,在對岸悄悄隱匿起來。
五天之後,哨兵來報,說在前方發現敵軍蹤影。
所有人精神一振,凝神準備抗敵。
十萬薑國軍隊行到白水河邊,依次坐上船隻渡河。
就在先頭部隊即將達到對岸時,
“射——!”一聲大喊響起。
刹那間,異變陡生!
“刷刷刷——”無數燃燒的箭羽破空而來,直撲行船。
瞬息之間,木船被點著,相繼燃燒起來。濃煙滾滾,鋪天蓋地,仿佛要將一切湮滅!
“啊!啊!”叫喊聲此起彼伏,直衝雲霄,仿佛悶雷在天地炸響。
船上士兵爭相跳入水中,向岸邊遊去。
滯留岸上的薑國士兵眼見此景,不禁驚慌失措,自亂陣腳。
“殺!”
又是一道仰天長嘯!
河岸遠處的山巒後,突然現出數千輕騎,向著河岸急馳而來。
氣勢如虹!
刀光劍影,鮮血飛濺,百丈之內,血光漫天!
風宿舞著一把長刀,刀鋒凜冽,氣吞山河,每一次震顫都帶起一聲絕望的哀鳴。
鮮血飛揚拋灑,沾上他的臉頰長發,綴上他的衣襟甲胄。
然而他的眼神,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冷如刀,寒如冰,仿佛人隻要看上一眼,就如同被凍住了靈魂。
那是無情無心的眼神,那是地獄修羅的眼神。
那是睥睨天下、俯視眾生的眼神。
那是魔尊的眼神!
手裏的刀每一次揮舞,就帶走一個鮮活的生命。刀光漫天,素手揮舞間劃破長空——
行雲流水,毫無滯澀。
遊刃有餘,進退自如。
宛如演繹著一場藝術。
他——是天生的殺神!
他的刀光是碎空的,他的刀氣是凜冽的。而他的刀意,
卻是寂寞的。
仿如斷橋殘雪,孤樓殘月,寂寞山河。
又如長亭古道,幽深回廊,三更清聲。
有點兒寂寞,有點兒寥落,仿佛淡淡的,又有些深沉。
那是他心裏的鬱氣,鬱結的痛。
那痛不是錐心刺骨,撕心裂肺的劇痛。
而像是一團絞在一起的線團,越拉越緊,越理越亂,怎麼也撫不平、理不順的情感。
又想是一把刀在心口戮力翻卷,偏偏刀口是鈍的,怎麼也割不出血來。
殺戮依舊在繼續,在這生死攸關的戰場,他卻突然閉上了眼睛。
沒錯,他閉上了。
鮮血流過馬靴,耳畔殺伐不歇,他的神情卻依稀有幾分靜穆的意味,仿佛在領悟著什麼。
他正在領悟的,不是刀法,亦不是戰技,
而是——
愛……
其實,京都的那一夜,他夢到了那個白影,腕間的紅豆微微發熱,便象征著——
他已動了情。
隻是,他一直壓抑著,一直忍耐著,一直假裝隨意,一直拚命控製。
他以為,心裏最隱秘的情感,終會隨著時間,慢慢流逝。
然而,他錯了!
那情,仿佛一壺酒,越陳越濃,越陳越香,越來越……難以放下。
心裏鬱結著,壓抑著,仿佛一座活火山,終有一天要爆發。
那夜,他冰冷的拒絕,點燃了一切。
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再也無法控製!
殺殺殺、殺殺殺!天地惟餘殺殺殺!
殺得有多狠,
愛的便有多深!
因為每一次揮刀,都是心中情感的——
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