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我們就起程離開了八荒墓。
    臨行前，梅容忽然開口對我說：“江一房，你坐馬車裏。”
    我頓時一陣歡喜，心想著終於有高榻軟枕享受了，但隨即聯想到她幹的那些事，我很不識相地‘嘁’了一聲，繼續坐到馬車後麵的木杠上。
    馬車緩緩啟動，踏著泥石路往前行。漫漫路途，我攏了攏衣服，靠在馬車上睡了過去。
    我是被一陣香味熏醒的。
    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順著味道的方向看去，原來是金銖銀鈴兩個人架了一個火堆，正在烤雞吃。
    我立刻精神抖擻，飛一般地躥上前，嬉皮笑臉地對她們說：“喲，兩位姐姐在烤雞啊，嘖嘖，真香。”
    金銖瞪了我一眼，努努嘴：“滾一邊去。”
    看著眼前金光燦燦的烤雞，我發揮自己沒玩沒了的厚臉皮：“瞧這烤雞油光發亮，香味撲鼻，皮有一點點地脆，肉很爛卻不柴，想那醬料必定已滲入肉內，火候也拿捏得恰當，不禁讓人食指大動，嘿嘿，金銖姐姐是不是對烤雞很拿手，才能烤出這麼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來？”
    金銖得意地哼聲說：“那是自然了，教主喜歡吃烤雞，我可是打小練的手藝。”
    我適時地拍著馬屁：“原來如此，金銖姐姐真是強人啊，不僅秀外慧中而且廚藝了得，不知道哪個男人有這榮幸娶到你。”說到後麵，我心虛地笑了兩聲。
    金銖羞紅了臉，伸手趕我：“去去，沒一句正經話。”嘴上這麼說，估計心裏都樂翻了。
    我指了指那個碩大的雞腿，咽著口水說：“那個雞腿，姐姐能不能留一個給我呢？”
    金銖衝我哼了一聲。我知道她是答應了，美滋滋地坐在一邊等雞烤熟。
    過了一會兒，雞終於烤熟了，而剛才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梅容也回來了。
    我暗道：怎麼就這麼會拿捏時機呢，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雞烤熟了的時候回來了。
    金銖將烤雞的一隻雞腿切了下來。我滿心以為她會遞給我，沒想到她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梅容的手上。
    梅容微撩起麵紗，雖然看不到她的吃相，也知道是一派斯文模樣，一口一口細嚼慢咽。
    她的丫鬟，她的烤雞，想到這些我一下子沒了食欲，回去繼續睡覺，我站起身朝馬車走去。
    “哎，你的雞腿，不吃了啊？”金銖在後麵叫我。
    我擺擺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跟個女人鬧別扭，太沒氣度了，但一想到那件事我就控製不住地窩火，真的是沒辦法。
    “怎麼不吃？”是梅容的聲音。
    我回答：“不餓。”但一說完這話，肚子卻很不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
    她的語氣裏帶了些笑意：“這叫不餓？”
    我微有些難堪，隻罵肚子不爭氣。梅容遞過一隻雞腿，溫聲說道：“餓了就吃吧，餓壞了身體可是自己的事。”
    我別過頭，堅決道：“不吃。”
    她疑惑地問：“為什麼不吃？”
    “不吃就是不吃，你管不著。”
    梅容伸出手來拉我，我掙紮地用手揮開她，卻一下碰在那隻雞腿上，眼睜睜地看著它從她手裏掉了下來，心裏一陣絞痛，我的雞腿啊。
    “你……”梅容怔了怔，大概沒料到我居然會這麼粗魯地對待她，她拂了拂衣袖，轉身朝金銖銀鈴喝了一聲：“啟程。”
    然後看也不看我，鑽進了馬車裏。
    我的眼睛緊盯著那隻掉落在地上的雞腿，心中懊悔不已。
    一路上，梅容沒再跟我說過話。
    “你們擋在路中間是要尋死麼，還不快走開。”
    馬車外突然傳來金銖的嗬斥聲。
    一個清脆柔弱的聲音懇求道：“這位姑娘行行好，賞我們一些錢吧？”金銖說道：“沒見我們趕路麼？”
    我跳下車，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跪在路中央，旁邊還躺著一名病怏怏的老漢。
    那女孩雖是衣衫破舊，但眉清目秀，此刻眼睫沾淚，顯得楚楚可憐：“我爹爹病重，沒有錢看大夫。”
    金銖揮了揮手裏的馬鞭，橫眉豎目道：“再不讓開的話，可不要怪鞭子太粗。”
    我實在看不過去，出聲道：“如此欺淩一個弱女子，金銖妹妹難道不覺得臉紅麼？”
    金銖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想英雄救美？”我氣勢蕩蕩地說：“在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山賊也配說這句話？”
    我訕笑道：“那是劫富濟貧，況且我不說過那是劫錯人了嘛。”
    金銖不屑地說：“江大俠，在英雄救美之前，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
    我說：“雖然我也是個滿身銅臭，追求小利的人，但見義勇為乃是我輩份內之事。”
    話音剛落，一個東西從馬車裏彈了出來，也不知有意無意，不偏不巧地砸在了我的額頭上，我痛得嚎了一聲，低頭看去，竟是一錠銀子，心下明白過來，將銀子遞給那女孩：“拿著這個去看大夫吧。”
    女孩磕了幾個頭，道：“恩公好心，日後必定大福大貴。”
    我本想耍一下威風，但考慮到銀子是人家出的，就不好太張揚：“應該的。”
    那女孩想把老漢扶起來，可是憑她的小胳膊小腿，連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都拉不動。
    我本著熱心的態度上前說道：“我來我來。”正要背起那老頭時，沒想到他卻猛地甩開我的手，大聲咳嗽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才摸到他手的時候，居然沒感覺到脈象。
    我注意到他的臉上雖然布滿了皺紋，但那雙手除了老繭之外，幾乎可以稱得上光滑。
    老頭咳嗽了一會兒，像是緩過氣來，朝我咧開嘴笑：“不好意思啊，老毛病又犯了，動不動就咳嗽。”
    我沒來由地一陣發寒，撒開退想跑時，已經晚了。
    老頭縱身躍起，完全不像剛才那個還病重垂危的人，他雙手一張，瞬間鉗製住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