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放開了我，我卻仍有些彷徨。不知自己該作如何動作。而少爺卻是自顧自的寬衣解帶，步入河中。少爺的背線條流暢優美，肩線不似我的單薄，健美有力。所以……才常常能夠一把把我扯入懷中吧。
    肩膀靠近前端的位置紋著一隻翱翔的雄鷹……似乎向往著那遼闊無邊的草原，以及自由。
    我隻是靜靜的站了一會兒，便悄悄的退了去。
    已是深夜，我披上深色單衣悄悄潛入老將軍的帳篷之內，傍晚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那隻雄鷹，替老將軍送來了我正需要的情報。
    相處十年，我自然是摸清楚了老將軍習慣將重要的東西藏於何處。我將老將軍腦袋之下的枕頭輕輕的割開一條細縫，卻足以讓我的手進出。
    我很冷靜，這點從我那一點也沒有打顫的手中就可以看出來。當我毫無意外的摸到那封信時，心裏卻有那麼點悲涼……我與少爺……也到此結束了吧？我輕輕的往後退，不想卻撞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我心中猛然一驚。自己怎會如此大意……
    這信，不能被奪走！我潛伏十年，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我使勁往前一躍，手中的小劍卻是毫不猶豫的扔向後方。
    當我聽到刀刃刺入肉帛之中的聲音的同時，我已經躍出了窗外。
    但那人很快便追了出來，他沒有大聲呼喊有刺客，他，果然也是知曉的……我不禁有些黯然傷神，這樣，便注定了我們隻能是敵人……
    我努力奔跑，但終究是被追上了……他的輕功，向來比我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他看向我的眼神很平靜，仿佛我依然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而不是掌握了他的秘密的敵人。
    輕輕的，他歎了一口氣，終於是開了口。
    “我本以為，這十年來，你的心已經有了鬆動……”
    他果然是知曉的，一開始，他便知道了是我了吧。既然已經知道，我自然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我撕掉了臉上的最後一層麵具，露出了與原本的模樣……越杳的模樣。
    我輕輕一笑，喚道：“少爺。”
    他終於有些恍惚，卻這樣說道：“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了，叫我的名字……”
    “鳳纓……”
    他這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似乎很是歡喜。
    也許，這是他願意給我的。最後一個璀璨的微笑了吧。
    看了他十年，我自然是知道，光憑我的手腳功夫，是打不贏他的，雖然我於武功方麵向來有所隱瞞，但最多也就隻是一個出其不意吧……一擊必殺，決不可能。
    然而，我並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同伴。此刻，站在鳳纓身後的，正是當日替我牽了馬來的人。
    而鳳纓，卻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越杳……你真的舍得殺我嗎？”鳳纓眼角含著溫柔。
    “舍得，我自然是舍得，對於賣國求榮之人，我有何不舍得！”我努力讓自己顯得較為疾聲厲色，以掩飾那顆哀傷的心。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何你如此認定我和父親賣國求榮呢……”
    “你敢說，你沒有和雷國有所勾結嗎？！”
    他想了想，終於陷入沉思，我卻是一陣心痛。
    “你的母親，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她不正是雷國的月盈郡主嗎？！”我咬牙，一字一句清晰道來。
    “原來，你連這都知曉。”他終於不再沉默，“既然你已經認定我們父子倆叛國，那麼我們之間，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又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在你看來，這些，應該都是狡辯了吧……”
    “沒錯！”我肯定了他。
    一陣風吹過，原本被雲層層遮住的月亮終於露出了光芒……我們三人靜靜站著，彼此都在等待，等待出手的最佳時間。
    終於，鳳纓身後之人耐心已失，揮劍而上，鳳纓堪堪避過，卻又迎來我的當麵一劍，我這一劍，看似平淡無奇，卻是兩敗俱傷不要命的打法，他避不過，隻能硬接，而我卻是差點被自己的劍氣反彈出去，終是吐了一口血……
    他原想上前查探我的傷勢，那另一人又纏了上去，劍速之快讓我看的簡直眼花繚亂……這就是快劍漠然的獨門劍法了……
    而鳳纓也是不弱，竟然把每一次出劍都擋了回去，不過還是處於下風，隻能守，根本沒有還擊的機會……我知道，這和我剛才那一劍有很大的關係，估計，他所受的傷，比我不會輕到哪裏去。
    我等待時機，等著能夠一擊製服他的機會……我終究，並不想傷他性命。
    就是現在了！
    我揮劍而上，劍尖正中他的心口處，隻要我再一使力，估計，他已經命喪黃泉。
    因為我這一劍，他倆都停了下來，漠然見此情景，也不說話，隻是手上使勁，終於將一動不動的鳳纓擊暈過去。而我，直到鳳纓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才鬆了一口氣……
    當鳳纓終於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身在王城，而我，正在他的身邊。
    “這裏是哪裏？”他並不看我，隻是問道。
    “丞相府。”
    “原來如此……原來你是丞相的人啊……怪不得，要捏造一份假背景……實在容易。”
    他說的沒錯，要捏造一份假背景，實在容易。而我，作為當今丞相小妾所生尤為不疼愛的七子，要消失去並作為另一個人活著，也是萬般容易。
    我捏造身份混入將軍府的目的其實很簡單，隻是為了找出老將軍勾結雷國的證據……而隻要找出了這個證據，朝廷之上，老將軍的勢力自然就會悉數被扳倒，最後，隻會剩下我的父親，丞相——作為朝廷之上除了皇上之外的最高象征。
    然而，我在將軍府混了足足十年，仍然沒能把充足的證據呈到父親的麵前。雖然我知道，將軍夫人是雷國的月盈郡主，少爺，自然便是雷國的皇親國戚，他肩膀上的紋身，正是他身份的象征……
    然而這一切……
    老將軍……並不知曉。
    老將軍隻知道，他的夫人，是他從沙場之上救回來的一個弱女子，而並非雷國的月盈郡主！
    我猶豫了整整十年，我自然明白父親是為了什麼而要扳倒老將軍……權勢，實在是一個折磨人的東西。然而……此刻，父親再也等不下去了，雖然他知道老將軍的生命正在走向殆盡，可是他迫不及待的要坐上那個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位子，也許，他是看透了我的猶豫不決，所以，才決定親手將老將軍的性命送至終點。
    正巧，雷國進犯，他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皇上，讓皇上下旨，讓老將軍領兵出征，如此一箭雙雕的機會，他怎肯放過，其一，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不論誰死了都和他人沒有幹係。其二，他偽造和雷國互通有無的秘密書信，以飛鷹傳遞至老將軍之手，再由我去將他偷盜出來……如此一來，還怕老將軍死不了嗎？
    “我父親呢？”鳳纓眺望窗外，幽幽開口。
    “已被關押大牢。”我的手有著輕微的顫抖……
    “與雷國的戰爭呢……”
    “皇上已派人前去議和……”那好不容易收回的失地即將轉手送予他人……
    “我為何會在此處？”
    他終於看向了我，眼中不含笑意……這是十年以來讓我最為陌生的一個眼神了……
    我沉默，我自然不會告訴他，我就像一隻最為卑賤的狗，在父親門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求的鳳纓活著的希望。
    而鳳纓及其母親的身份……我從未告訴於父親。漠然除了動手殺人從來不管其他，所以，我也完全相信他不會泄露上次所聽到的這個秘密。
    我有時也會想，我到底是為什麼才會這麼賤，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其實我最應該背叛的人，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我就是做不到……我知道他勢力極大，不是我三言兩語就能扳倒的，更何況，那個昏庸的皇帝，心裏依然是向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