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十一了。
    比起今天溜冰場人很少的事實來，更悲哀的是少年青還沒踏入場子就滑倒了。汐哄然大笑的去牽起了他，然後兩人的親密接觸便頻頻發生。這是以後將會成為戀人的鋪墊？一起奔馳，一起瘋狂，一起在無人且曖昧的場地點燃的一根煙。
    十一沒有去溜冰，坐在扶梯邊一個假皮椅上，微笑著向同樣懶得做電燈泡的棐借了根煙。棐很意外為什麼十一知道他帶了煙，學校禁煙，那個時候的初中生，還沒幾個抽煙的。但這並不影響他遞煙盒給她。
    她比棐更加嫻熟的將之泯在唇間，伸手：棐爺，借個火。
    打火機吧嗒的瞬間，十一的眼睛都在隨著火苗而恍惚。青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直至最後也不曾為了她去溜冰場上折一下麵子，總是坐在這條椅子上，點根煙，看著她，看著她，原來，十一才知道，他也是可以如此高興的馳騁。我們的過去，因為我的到來不會再重演了，這樣多好，我很高興，不要再重演了。
    我有的時候，看自己寫的東西很想流淚。金錢對於我來說，如果有了你，真的就不是那麼重要了。那是可有可無的。但我的生命力，沒有了文字，我的靈魂就不再是純粹的了。
    棐不知道這些在輪回的軌跡裏消失，隻殘存在十一腦海的片段。沒有虛榮，沒有現實，在夢幻中沉沉浮浮的，天知道該怎麼去結束這場荒誕的戲劇。他隻能悻悻收起打火機，十一的目光卻依舊眺過了樓梯拐角處，那狹小的天窗。向著那斑駁的白色牆壁，亦或者是那蒼白的天空，不知落向了何處。
    後來，少年青說要送汐回去，兩人便先走了。十一說回去，棐也要等車。於是，大晚上的，兩人背著包，蹲在號稱是‘金三角’的街心口等著各自回家的車。記得那個時候，司機還是鎮裏的一個老男人。他娶了一帶著兒子的寡婦，還生了個女兒。後來，他買了這輛車，靠載人來維持生計。我一直覺得他頗有見識，全鎮就他這麼一輛破四輪，自然是生意不錯了。不過，這廝為了省油錢，一趟車不把人全部坐滿是不會開的。
    這慣例，現在就讓正有一搭沒一茬七聊八扯的兩人頗為不滿。車上的人還不多，前麵那可憐的幾個座位已經擠滿了人，後麵的那節車廂，有點類似於關豬的籠子，十一突然想起，這輛車的確是拉過豬的。她嫌惡的盯著往車上爬的人，腦海裏不停的浮現，他們與豬爭座位的畫麵。她的耳邊正轟轟隆隆的響著豬聲與人聲混雜的交響樂，眼角忽然就瞥見了棐在慣性的摸褲子口袋。
    她時常會忘記自己現在是個11歲的小孩，眼前的人不過虛歲13。她心中開始感歎，現在的孩子啊，如今才是零幾年而已，初一的學生就能抽煙泡妞，到處蹦躂，思想出格了。要到了一幾年，那不得小學就開始漫天的鬧騰了？
    “你不想等了，就先走吧。”十一指著往他家方向去的，那輛即將發車的大巴。“挺晚的了，估計再不回去，你家大人也該急了。”
    十一的話，貌似很體貼，棐也黯然的笑著，沒說話。
    看著少年沉默的側臉和靜止的微笑，她忽然記起青說過的話。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家去遠方做生意去了，他就和奶奶兩個人在家。有的時候，他爸媽連過年也不會回來。他父母錢賺到了，也給了他足夠的錢，在家鄉蓋上了很有麵子的小樓，但是。少年心裏的房子，叫家的房子，卻早早就轟然倒塌了，你知道孤獨的滋味嗎？不是所謂來自內心的寂寞。而是真真切切的，你抬頭，看著那和別墅一樣的樓房，三四層樓，卻隻住著兩個人，一個天天在別人家打牌。就隻有你，你一個人，走到哪個房間裏都是空的，哪個房間都是徹頭徹尾的沉寂。
    喂？有人嗎？
    你會輕輕喊，在黃昏，在深夜，回答的你的，隻會有無限的孤寂，和影子的冗長。
    不隻是十一在心裏輾轉遷回，棐的腦海也是思緒萬千。然而，時間任不得他們如此漫長的思索，在司機的喇叭聲中，十一匆匆的站起來。她回頭遲疑的看了眼棐，最後嘿嘿的笑了兩聲，便皺著眉毛爬上車。光榮且華麗的加入了人豬共舞的團體中……
    少年棐在她走後，便把口袋了那快被汗濕了的雙葉拿出來，兩塊錢一包，味道很淡。點燃，深吸一口，煙霧裏浮現的，似乎都是她像吸血鬼一樣冒出的尖牙，上下兩顆，雪白且透著些閃閃的冷光。蒼白的臉，眼睛像黑洞一樣閃爍著暗沉的光芒。仿佛是剛從死亡的沉睡中醒來的人，這是棐對十一的第一印象。她總是挑起一邊嘴角，邪邪的冷笑，她的長相其實很清秀，是那種偏向於可愛型的秀麗。但與她的氣質配合起來，卻總是讓人望而生畏，然而有幾個人會承認自己的畏懼，所以，這種畏在最後總是會變成厭惡。
    讓人厭惡的女孩……
    棐想著，皺眉不屑的笑了笑。提起他那袋大包小包的東西，打著哈欠上了大巴……
    十一坐在車上，也可以說是長板凳上。沒有任何可以抓的地方，馬路也還盡是土塵。於是，她現在不再是與豬共唱，而變成了與豬共舞。向前晃，再向後晃……不知道她有沒有回響起坐在叔叔家寶馬車上的感覺。這才是真正的坐車？寶馬上，隻是安穩，然後手上拿著手機，把那篇小說，不停得翻著下一頁，下一頁……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