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學堂浮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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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考慮到老宅在西鎮,蕭家圈出小片別院給許樂他們住,去到那兒,已有兩名使女負責打理。
    許樂看到明窗亮幾的,非常滿意,樂顛顛地跟著到舊宅搬東西。
    半路踩雪迎風跑得正喘氣,段晚容拿著一個暖熱乎的蘋果追上,邊遞邊不太自然地笑:“我還以為是發的呢,原來不是!”
    許樂奇怪她有蘋果不吃,毫不客氣地接到手裏,但還是又遞回去,找個可以一起壞肚子的同伴:“那你吃吧!我已經吃了好多!”
    段晚容搖頭不接,推脫了幾步遠。
    許樂頂不住蘋果的誘惑,隻好又喝著寒風啃咬,不一會,吃下的已經是冰坨一樣的硬塊。
    忙在前麵的餘山漢隻顧和幫忙的人挪運東西,並不知道,不然一定會強行製止。
    蘋果受凍,反而讓人覺得更甜,更好吃。
    他哪管冷熱,直吃下大半才感覺肚子裏腸氣滾動,便皺了眉,把自己手裏提的幾物一丟,抱著肚子就往一旁的空地裏鑽,好長一會才跑回來。
    段晚容叫著“壞了”,“壞肚子了”。問他,他也不忙說,隻是仇恨地看住沾滿雪、凍在雪地上的半個蘋果,撿起來又啃。
    “阿姐,別告訴我阿爸!”許樂使勁吸吸凍幹的鼻孔,使勁地眨著眼睛,卟撚嘴巴,繼而表情嚴肅地吃剩下的蘋果,“真壞了肚子,不知道耳朵掉不掉!”
    “那你還吃?”段晚容連忙從他手裏搶去蘋果,遠遠扔到別人家裏去。
    “長生天喜歡勇敢的英雄,一定能管管那老頭,不再讓我拉肚子!”許樂嘀咕出理由,把眼睛眯縫成一條縫,緊緊地抿著嘴巴,半抱著肚子紮在雪上,腮幫子緊隨肚子裏的勁道扭曲。
    接著,他也不再多說話,不聲不響地回去,找了個熱地方坐一坐。
    段晚容怕他這是要掉耳朵,飛快地去找餘山漢,見人就說,害得家裏出入的人都來看。
    許樂被他們嚷得坐不住,隻好抱著自己的寶貝小小馬和大狗左躲右藏,換找其它熱和的地方暖肚子。
    餘山漢回頭找來看,他竟抱著狗睡著了。
    ※※※
    兩天後,學堂排班。
    包括蕭琉姝在內的許多舊相識接連到來,他們一碰到了許樂,就追算舊賬,繼而將許多孩子帶動。
    大小孩子分出兩班,整日亂得乒乓著響,雪團四飛,打惱了,就拽在一起幹架。這樣玩鬧了好幾天,才便派出四個年級八個班。
    盡管孩子有大有小,學堂有意開設數學,行文,政史,部軍,武技等課程,但每班都從句讀和簡單數學學起。
    許樂是啟蒙甲班的一個,很碰巧地和蕭妙妙做了同窗。
    上學對於野跑鬥勇的當地男孩子來說是件百無聊賴的事兒,打鬧就像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性。有人帶著短刀,弓箭,鑿案子,射木頭,大點的還騎了馬兒來胡亂踏。回頭,有人說給家長,家長也覺得該這麼著。
    啟蒙甲班隻有八個學生,加上學生的伴讀,湊了二十二人,也打鬧得利害。
    還沒有正式開課,許樂就和同班王本丟髀石嘔上了氣。他見王本輸不起,不但叫嚷自己的阿叔是先生,還老愛和蕭妙妙合起來打自己的小報告,就把贏來的髀石、錢子還給他幾個。
    不料,這事讓許樂的師兄們知道了,他們討到班上,把胖胖的王本摁倒在地,搶光搶淨。
    王本是蕭妙妙的親戚,蕭妙妙賺了他三個雞腿硬沒有幫他把一身的寶貝要回來,隻好天天帶他去找阿姐。
    蕭琉姝問來問去,幾個男孩子也不買賬,說是許樂贏的,要也該許樂要。
    這原本是不想還東西的借口,可王本卻因而和許樂好上了,日日勾結自己家的王壬一,和許樂勾肩搭背地稱雄啟蒙班,揍外來的孩子,搶他們的東西。
    至於上課,小孩子一覺得自己如何地有麵子,就不會好好地聽話,上課更不會老實,也好在淘氣的男孩子麵前顯得更加無所畏懼。
    算是正式的第一節課是句讀。姓孟的本地老先生肚裏也沒貨,就裹著羊皮襖,反複地教幾個簡單的字讓大家練。段晚容很認真地一筆一劃地練習。而前麵的王本卻在家學過這幾個一、一,二、二的字,就扭頭找許樂,要學女孩子一樣抓子。許樂不會玩,玩了一會,打了個嗬欠睡著了。先生也不怎麼管。
    不知道是不是嫌跪趴在桌子上不舒服,他竟窩到書幾下麵睡了,在甜夢裏發笑。蕭妙妙早就瞄得死死的,站起來喊了先生,指跟一個小貓兒一樣圈著的許樂說:“老師,有人在睡覺!”
    段晚容趕快去拖,許樂卻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翻了個身,把書幾推都出了好遠。
    有兩個男孩子坐不住,趁全部孩子的視線全部都集中,老孟先生轉臉的時機,站起來往外溜,站在門口和剛爬起來的許樂打招呼。
    許樂揉了揉眼睛,一看到有人在門口,問一句“放學了嗎?”站起來要走。
    老先生大為惱火,怒敲了他一記,想也不想就罰他寫字。
    許樂疑惑了半天,換來更多的笑聲。
    蕭妙妙大為得意,不但仰著眉毛瞥他,還伸出自己的腿,打算暗中絆人用。
    許樂嘀咕著趴回自己的位置,在那兒胡寫亂畫,大字半頁,小字圈蛋,好不容易應付到下課,見到兩個逃走的孩子,問問,才知道他倆一點事也沒有,心中便已躍躍欲試。
    接下來,數學課的先生是蕭家的門客,不但年輕,還隻把數學的基本計算方法一講,就問孩子家裏有多少羊的問題。
    這投得許樂的心意,他和王本不知比那些連數都數不十幾的孩子好了多少,就邊玩些小動作,邊爭先恐後地回答。
    這樣上了許多天,連數學課也沒了意思。天天摸不幾下髀石和弓箭,許樂手上癢癢的,就再也忍不住了,接二連三逃出去玩,回到家裏,則應付段晚容在餘山漢那裏告下的狀,說:“那老孟先生的字我都會。他寫的還是錯的,我說他,他還不願意,不讓我去上課!”
    餘山漢不信,心想:人家是老師,你反過來要教人家?人家不覺得顏麵無存才怪。他自己也寫不了幾個字,看到許樂在雪上畫了幾個歪字擺道理就記下,回頭自己問別人,一問,果然許樂的對,而自學認字的老孟先生常常寫錯偏旁,奇怪了。怕許樂故意給自己貼光,把老師寫的字寫錯,他又耐心地問段晚容,問過才相信許樂的話。
    久來久之,查誰對誰錯引發許樂的興趣,他幹脆找出一本句讀本,自己當老師,教無所事事的餘漢山,兩名使女和段晚容讀書。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一開始都不怎麼睬他,就把事兒說給來看許樂的花舒兒。花舒兒倒也為這樣的先生發愁,就讓他們跟著許樂學,調動許樂的熱情。她勸餘山漢說:“你整天練功夫也不是辦法,要是識了些字,閑得發慌的時候,可以讀些書。不說其它的,那些兵書總要讀罷,將來也好跟你主公幹大事!”
    餘漢山覺得有道理,日日向許樂學習,逼迫許樂去學自己也不會的,兵書,雜記上的複雜文字。
    而許樂寫會之後,又故意拿到課上問老孟先生。老孟先生幾乎要被他氣瘋了,見他就躲得遠遠的,最後幹脆回家抱孫子。
    花舒兒更不放心了,讓餘山漢打聽哪個老師好,出點錢讓他私下教許樂,尋了一個又一個,都隻能讓許樂更加得意。大人都犯愁,心想:別人也未必沒有學問,可會這不會那,會靖康文不會其它文字,被他幾個花招給鎮住,自己都不好意思來了,這怎麼行?這北疆生蠻之地,像他父親那般的人到哪找?
    花舒兒見他習武無心,讀書不成,又不能領回家,就鄭重地讓人給他二叔遞信,讓他務必在中原收羅個能降住這孩子的先生。
    先生還沒有找到,許經緯就在她那兒給了許樂特許,說孩子去打獵也是學習生存之道,就怕不學習還無事終日,發呆發愣。
    她氣不忿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讓餘山漢督促他勤練武藝,一旦外出,不提五隻老鼠回來不給吃飯。
    之後,在家,許樂跟著餘漢山裝模作樣地練習武技,出門則忙著找老鼠洞攢老鼠,隻要一去上課那就犯渾,要麼胡亂讀其他書,要麼玩畫畫,要麼做小動作,要麼流著口水睡覺,頂嘴頂得沒有先生不怕。
    混到過年回家,許經緯意外地發現,他箭法越來越好,似是而非的道理也越來越多,便偷偷給花舒兒說:“孩子玩也是學!他去打獵,得辨別野物,知道怎麼生火,懂得那些大孩子給他說什麼,在做什麼吧?找本介紹山川河流野物的書放在他眼前,他肯定會翻開,似懂非懂地瞅,直到明白為止。至於去難為先生,何嚐不是被先生難為,也有自己臉麵無存的時候!這時他會怎麼辦?非自己翻一遍書不可!
    “隻是怕他比起其它的孩子,越發地驕傲。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一旦驕傲,總有錯要犯,你就得等他做了自己也知道的蠢事後再好好地教訓!這幾天,你就可以考問他自己翻書翻來的字,一旦他有錯,你隻需把正確地說一遍,他肯定能死死地記住。他本來就認了不少字,這年下一個月,天天又灌字,過後,還怕他不能讀些簡單的書文?”
    花舒兒試了一試,果然,許樂對不認識的,讀不準的,難記的字特別上心,一卡就臉紅脖子粗地藏起來寫、讀,回頭變了法兒偷問阿爸,在阿爸的鼓勵下,竟用已學會的字注了本疑難雜字發音的小冊子。
    年後,回到學校,他當真是威風八麵,什麼都會,連高年級的學生遇到難寫的字都跑來讓他看。這讓他更怕自己遇到不認識的字、句法,怕也隻有段晚容和餘山漢才知道,他不上課的時候用功得要死,有時連趙嬸夜晚不能讀書的巴掌都忘掉了。
    這時,句讀課改稱行文課,新先生見課上鎮不住,隻好眼睜睜地看他找來好友“螞蟻”和“屁牛”頂課,而許樂自己隔幾天就跟著年齡稍大的孩子去山林邊上打獵。
    當記載動植物的雜說和山川河流圖悄悄出現後,他也不懂裝懂地研究,以便在一群少年的麵前出口說:“今天,我們到馬耳朵山後的坳子裏吧,不遠,還有林子。”
    因為他讀書的目的性越來越強,看了就有深刻的印象,餘山漢常常懷疑他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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