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不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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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被吱吱喳喳的聲音吵醒的許樂一睜眼,就看到幾個高高低低的孩子在眼前晃。這幾個偷溜進來看他的孩子都比他大,其中一個嘴巴上還銜了一隻骨塤,使勁鼓著腮幫子卻小聲地吹。他們看到許樂有點困惑地醒來,靜靜地看著己們,就停住喧嚷,笑嘻嘻地圍上去。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見他幼稚的睡姿和眨動時的長睫毛像極了嬌巧的奶娃子,情不自禁地問:“你還吃奶不吃奶?”
“我吃馬奶!有嗎?”許樂一骨碌爬了起來。
幾個孩子笑成一團,逢到龜山婆婆的女奴進來,就跳至跟前,扯著她說:“快帶他去找匹媽媽馬,他想去吃奶!”
許樂沒有分辨。他窩著皮褥子坐著,正因摸不到頭腦而又見不到花舒兒感覺不安,女奴哄去這些嘲笑他的孩子,一轉臉間換了笑容,嚴厲地督促他起床。
許樂有點遲鈍地抓著臉頰磨蹭,直到女奴生氣才摸了衣服穿。
清冷的早晨中,寒氣很重。他出去後就忍不住摟住衣服。女奴督促著他,見他一聲不吭地張望,期待見到那位已熟悉的阿姨帶自己回家,就幹脆一把把他扯過,半掂半拽,讓他跟跟鬥鬥地跟上自己的大步子。
許樂憋著一口氣來到南坡的幾間土屋前,許多孩子、少女都已靜靜地坐在那兒等飯吃。其中大的是龜山婆婆的弟子,而小的多是有親緣的孩子。
龜山婆婆坐在對著他們的氈毯上,隨即看到吸引孩子們注意力的許樂,便招呼他說:“許樂!坐到哥哥、姐姐們的前麵!”
許樂帶著早起後的依賴心,發呆地站在那兒啃指甲,依然沒有見到花舒兒,幾乎想哭,隻是問:“阿姨呢?她說好要送我回家的。”
“她會叫你阿爸來接你的!”龜山婆婆回答說。
“你騙人的。她根本不認識我阿爸。現在我阿爸找不到我,一定很著急。”許樂難過地指住龜山婆婆,歪著腦袋威脅,“你快放我回去!”
“她知道你家住哪裏呀?”龜山婆婆笑眯眯地哄他說,“我讓她告訴你阿爸一聲,說你要在這裏跟婆婆學本領不好嗎?等一會讓哥哥姐姐們帶你玩,一塊兒唱歌。”
“不好!”許樂撒起性子,一轉身就想跑。旁邊的女奴飛快地來擒,卻被咬了一口,不禁“哎呀”一聲放開,一用力把他推倒。
很快,又有別的女奴來幫忙。她兩個在龜山婆婆躬身過來時和地下踢蹬不休的許樂搏鬥,卻半天都摁不住。
弟子們笑烘烘地看他們鬧,見到許樂被他們摁了手腳,牛嘶不止,瘋狗一樣亂咬,都問他是不是“瘋狗”。
而局中的兩個女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野勁的孩子,都一身是汗,好不容易在龜山婆婆的略微不快中把他挪了十多步,剛一還手,又被他掙到地上。
許樂這下一沾地就摸塊石頭,看也不看地就亂砸亂擂,疼得兩個女奴咧嘴後退。
龜山婆婆沒有辦法,隻好伸著手,一遍一遍地說:“聽話許樂。她真去找你阿爸了,你不是告訴她你家住在哪裏了嗎?”
“可是。她去嗎?”許樂不甘地問。
龜山婆婆口氣一轉,反過來把問題扣到許樂自己身上,說:“那要看你有沒有騙她。還記得昨天碰到的阿姨們嗎?她們正等著抓你。要是你舒兒阿姨不分辨真假就貿然帶你回去,豈不是把你送到他們手裏?”
許樂心有餘悸地喘氣,刹那閃過阿爸常常講到的“狼來了”,不禁嚇了一大跳,飛快給龜山婆婆說明:“我這一次沒有騙她。”
龜山婆婆這就送他到孩子們的身邊坐下,而自己回到氈毯上。她沉默一下,開始用極具感染力的話吟歌:“昔先祖之所,風雪飆颼,大雨滂沱。昔先祖之生,身無火取暖,腹無熟物可裹,惟結土泥為寨,終日捕魚遊獵。今我飽食暖居,不可忘先祖之奮搏。”
眾人轟然,跟著吟唱,惟有許樂不知道怎麼辦好。他看有麵前有木物,立刻相互敲擊,為大夥伴樂。
這舉動打亂了眾人的步驟,一個女孩子立刻惡狠狠地給了他一拳頭,嚷道:“先祖與虎豹搏鬥才有了我們的今天,不能忘掉!”
許樂一回頭,見是嘲笑自己吃奶的那女孩,大不忿地爭辯:“你唱你的,我打鼓?!”
※※※
天還沒亮,許經緯便已沿著線索追尋載許樂出鎮的那輛馬車了。而此時,許軒緯也四處去刨問出入的馬車。他們照那嬤嬤肯定的回憶,初步斷定許樂確實搭乘一個老人的馬車出鎮,逐漸理出頭緒。
嬤嬤那兒籠統的回憶在普通人眼裏,也許一如大海撈針,但放到有足夠洞察力和分析力的兄弟兩人那,卻具有實實在在的價值。
在鎮上不逢集的時候,出入的馬車並不是太多,而且,來往出鎮的馬車不啻於三種,一種是往鎮上繳雜物的販子,一種是等不及集市就來交換物品的普通人,一種是己家和鎮子關係密切的人。
沿著這一思路,隻需要到店鋪和收購行等地方查問過就能把圈子縮小。若打探到前兩種有符合嬤嬤口述特征的,很快就能通過貿易的圈子找出他是誰。
若判斷是後一種,最有可能是慣拐,與自己家有什麼恩怨的人。
因為天還早,許軒緯先找到自覺和自己家有隙的幾家人威逼恐嚇,覺得他們的可能性都不太大,這才帶人去街上。
他們正走著,半路上迎麵過來一起車隊,足足有百餘人,上百輛大車,人喧喧,車轆轆。
眾人自覺是哪大家走貨,不可能和許樂有牽連,正打算疏讓一下,就見許軒緯想也沒想抖馬到了跟前,不輕不重地喝:“都下來。檢查!”
班烈慌忙跟上去,小聲地說:“軒緯。人家不可能拐咱們家的孩子!裏麵有認識的,打個招呼,問問就行了。”
說話間,已經有騎士在笑,高聲地說:“二爺在開什麼玩笑?我們這什麼時候也學人家的把兵關口了。”
許軒緯在外人麵前不怎麼說笑。班烈就替他跟大夥解釋,笑嚷道:“就是把你小子的關!讓你小子掏出求丸子,讓大夥看看!”說到這裏,他改了改口氣,說:“我們頭哥的孩子丟了,你們哪個見到那些手腳不幹淨的家夥,提個醒,讓那個沒長眼的趕快把孩子送回來。”
押貨人回一些場麵上的關切話。耽擱了一會,一個英俊的青年已騎著馬從後麵衝上來,黑著麵孔吼:“一幫狗娘養的。誰讓你們停你們就停!”說完,他一回頭,認出班烈,罵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頭哥前腳要吃顯爺的生意,你們後腳就攔我們的馬車!活得不耐煩了,你們!”
一句話把冷卻的火攪了起來。
班烈看許軒緯麵孔抽了一下,連忙緩和地罵:“就憑你小子押這趟貨。丟不丟我不敢說,但想不壞前找到買家,我看難。”
“還用不著你們幾個費心!”白碧落對此倒有幾分自信。
許軒緯冷冷地看住他,也不管他是誰,隻是問:“你剛才的意思是說,我要搶這批貨是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