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治療好了吧。”
    是冷凝霜冷冷的一句話，打破了這刻的沉靜。
    雲星寒視線一轉，身上滿是血汙的冷凝霜拖著疲憊的步子走了進來，對這個冷族公主的記憶僅僅止於十歲之前的冷淡。多年之後，也似是從沒有改變。
    冷凝霜走近軒轅薰，見著她身子上麵瘀黑的傷痕已是淡去了大半，不知怎麼的，忽然覺得很累，就那樣跪坐在她麵前，與她視線交接，還是不說話。
    已經很多年了，視線交接，總是不說話。其實對她並不好，冷凝霜記得，軒轅薰的天真熱情，很多時候隻會換來自己的冷冷一瞥。
    但是為什麼總還是這麼在意自己？甚至知道會死也要回來。
    自己到底有多麼的好！
    軒轅薰顫抖著伸出手，撫上冷凝霜已是染滿血汙的麵容，指尖一是聚力，想要為她治好那道礙眼的傷疤時，被她狠狠一揮開。
    軒轅薰看著她，眼神無比驚訝。
    “不要連這個都奪走。”冷凝霜淡淡的說道。
    奪走？她驚愕的眼珠裏霎時又滾出了淚水，卻隻是咬著唇，不說話。
    冷凝霜歎息了一口氣。為她蓋上被子，遮住了自己不忍目睹的那一道道傷痕。“睡吧，沒事的。”然後站起來，看著雲星寒，冷冷的說，“跟我出去。”
    雲星寒隻是對軒轅薰一笑，“睡吧，等等，我進來，為你吹一曲，不要怕你的夢。”
    軒轅薰一怔，看著那銀灰色眸子裏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溫柔，一時想起了那些夜裏，半夜時會不自覺的向著那個懷抱蜷縮過去，貪婪的吸取著他的溫暖時，他也是這麼說道。
    冷就過來吧，阿月在這裏呢，我很暖的。
    忍不住的便是笑了起來，漸漸閉上眼睛時，隱約浮現的還是那天，他坐在那片青青草地上，愜意烤雞的樣子。
    紅塵無心裏一遇，何曾料得此間事？
    軒轅殿外，雲星寒跟隨著冷凝霜的步子，出到來時，雖然已是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還是對那個景象深深地，深深地感到驚訝。
    他不知道冷凝霜是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做到這一點的，那些已經死去的夜族士兵，屍首已經被整齊的疊放好，蔓延的血跡已經幹枯因而暗啞，在這靈山之巔上，日出之前就會被風湮沒，不留一點痕跡。
    在屹立已經不知多少年的這個山之巔上，人不生命不過是短短一瞬的存在，短暫得根本無需要去在意。
    冷凝霜長長的嗟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已是沉默的死亡，好一會才說，“吹一曲安魂吧。”
    看著她在夜風中有些單薄的背影，記憶裏對於她的印象永遠是一身純淨的白，此刻在長明燈火的照耀下，上麵沾染的卻是散發著陣陣惡臭的血汙，雲星寒突然覺得記憶是一樣很可笑的東西。
    它永遠不會變，多年之後回望，總是隻得唏噓點點。
    雲星寒笑歎一聲，“我為什麼要吹？”
    冷凝霜回首，紫色的眼睛裏是沉沉的靜默，看他的眼神是理所當然。
    嚴肅起來那神情，雲星寒問了想問很久的問題，“他死了，你還能活得下去嗎？”
    “如果我愛他，定然不能。”
    不像是回答，卻也是回答。到底有沒有愛過，也是隻有她自己知曉。
    雲星寒沒有再說什麼，拿起笛子，想了一下，才說道，“我……是為了小時候，那個該是我嫂嫂的女孩，吹的。”
    不是你。
    低婉的安魂曲，在靈山的巔上，悠悠的響了起來。在藍玉上的指端並沒有急促而花俏的移動，隻是在幾個固定的音孔上，用固定的頻率，不斷循環一段旋律，如同總是不斷重複的人生般。
    送行的音樂，不需要繁複的裝飾。
    從殿內的長明燈上取出一點火種，冷凝霜走了過去，輕輕一擲，星點的火花便是蔓延了起來，高空中，燒得並不旺盛，但是長明燈的火種是旺盛不滅的，要燃燒了最後的一點灰燼，才算是終結這麼的一切。
    也許緩慢，但總比曝屍在烈日下要好。
    遙遠遙遠的那一邊，今夜，夜族的宮殿並沒有像往常般有燃亮一夜的光芒。也許是因為不會有誰認為這一處會有人在凝望。又也許是因為，夜族的星辰已經隕落，失去希望的這一夜，無法點起這燈光。
    沒有關係。冷凝霜在心裏輕輕告訴自己。因為今夜快要過去了。
    所以，日出會是很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