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族宮殿內。
    夜晝一身青衣獨立一旁，看著夜無眠依舊淡然的臉色，心裏倒是倒吸了不止一口寒氣。他好幾次張了嘴想要多問，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問出來。夜無眠看似平靜的外表下，不知埋藏了一顆什麼樣的心，饒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夜晝，也沒辦法完全了解。
    夜晝正在思忖間，耳邊突然傳來夜無眠似笑非笑的聲音：“夜晝，你有心事？
    夜晝俯首：“沒有。”
    “你是不是很想問，冷族族長是不是我殺的？”
    夜晝驀地雙膝地跪地，施禮拜道，“屬下不敢。”
    夜無眠喝了杯茶，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夜晝頓了頓方鼓起勇氣，遲疑道，“屬下隻是有個疑問，不知道應不應該問……”
    “你想問，為什麼我要對冷族族長下毒手，對不對？”
    夜晝大驚失色，連聲拜道，“天地可鑒，屬下並沒有懷疑王，也不相信王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哦？是我聽錯了麼，你說我大逆不道？”夜無眠抬眼看他，“殺了冷族族長就是大逆不道，那麼殺軒轅族後人，又該怎麼評論？夜晝啊，你這話，說的卻也是好笑。”
    “屬下不敢！”
    “我知道你不敢，”夜無眠微微一笑，“我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妄圖對我的意思進行揣測。你們隻需要按照我的命令對做，這邊已經足夠了。”
    “屬下……”
    夜晝還想說些什麼，夜無眠已經一語打斷：“你莫非還不知曉，知道得太多的人都是活不久的？”
    “屬下，屬下隻是關心王和冷凝霜殿下的關係會因此而……”
    “你關心的是我，還是冷凝霜殿下？”夜無眠淡淡一笑，“覬覦我的女人，你不怕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
    “屬下不敢！”夜晝一個晚上都在講“屬下不敢”，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又厭煩，卻是不得不再一次表明心跡，“屬下是夜族的人，一切以夜族利益為先。絕不敢有半點異心！”
    “派你去冷族查探消息，又怎知道你是不是同樣幫著冷族來查探我們夜族的消息？”夜無眠長籲口氣，“我沒有忘記，你小時候流失在外孤苦伶仃，曾經被冷族收養過；也沒有忘記，你是作為陪同照顧冷凝霜的人員，被送回夜族來的。”
    夜晝埋下了頭，身體因為不忿與悲傷而不住的顫抖。
    母親被搶婚生下了他，該族因為他繼承了夜族的血統而把他拋到野外，任其自生自滅。這時候，是冷族族人救了他，治好他身上的傷，甚至還帶他回冰峰，把他當做自己族人般好好照顧。後來冷凝霜交給夜族撫養，兩年後，夜晝方作為隨同人員第一次登上夜族領地。
    這是他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偏偏被夜無眠若無其事的提起來，仿佛在久治不愈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火辣辣的痛得生狠。
    說到底，在夜無眠眼中，自己根本不算是夜族族員。不過，是一個比較有用的工具罷了。
    “開個玩笑，勾起你內心深處難忘的回憶了？”夜無眠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又啜了口茶，“下去吧。要記清楚，你效忠的人是我夜無眠，不是其他人。”
    夜晝欠了欠身想要退下，夜無眠頓了頓又道，“夜遊方麵有沒有消息？”
    “還沒有。有可能是遇到了麻煩，我們已經派人手去尋找他們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夜無眠連話都不多說，隻揮了揮手，招呼夜晝退下。夜晝方才受了當頭一棒，也悶悶的疾步離開了夜無眠的視線之內。
    夜色之中，夜晝心裏陣陣寒意席卷而來。仿佛秋風掃落葉般的淒冷，如同冷族冰封的感覺竟讓人有一絲熟悉。疑惑與不解重重襲來，夜晝看著凝重的夜色，不僅陷入了沉思。冷族的照顧，夜族的器重，終究抵不過冷凝霜如同冰封一般絕望的麵容。傾城的絕世容顏，永遠如水中花鏡中月，可遠觀而不可觸碰。
    憑什麼，那個嗜血成性的人就可以擁有她的愛？！
    夜晝隻是無助的歎息。
    凝霜殿下，這樣的一個冷血無情的人，這樣一個隻顧自己登上帝位，罔顧他人生死的魔鬼，他真的值得你真心去愛麼？
    夜色愈沉，房間裏顯得越來越寂靜。
    屠戮冷族族員，殺害冷族族長，這些消息是真是假，真的那麼重要嗎？假若真時真亦假，汗青上皆是如此，這些傳言又算得了什麼？
    流言蜚語，數代以後，不一樣成了百代傳誦的偉大詩篇，或是遺臭萬年的昔年舊事？沒有人會在乎是對是錯，不過需要一個聊笑的談資罷了。
    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也一定不在乎。
    夜無眠又倒了杯茶，舉杯遠邀明月，緩緩道：“寂寂夜不寐，淒淒冷凝霜。霜兒，天明以後，我來看你。”
    老族長離開了，可是你放心，你不會寂寞的。
    你的無眠哥哥，一直都在。
    【第十二章完】
    BY燕歸鳳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