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上墳
    已經在山上聽了兩天的佛經，天仰想帶著傾傾去山下鎮上轉轉，傾傾從小便被禁錮竹林，如今來到世間一定想見識很多事物。
    “傾傾，今天我帶你下山轉轉好不好？你在這裏也怪悶的。”
    “不悶不悶，天仰哥哥，這裏每天有這麼多人來朝拜，我光是看見人，就很開心了，以前在井古我可能一年也見不到這幾個人。”傾傾邊說邊伸出五隻手指。笑嘻嘻的，離開的陰影好像消失了，人也變得開朗起來。“你知道麼，我剛才聽王大嬸祈福說，她家走丟了幾隻豬，希望佛祖能指引那些豬豬快回圈！笑死我了，嗬嗬嗬。”傾城笑的花枝亂顫，麵似芙蓉，眉如柳，陣陣眼波勾人心魄。天仰一時看呆了。就算平日，傾傾走過，走在寺廟裏也多有修行不深的小師父們側眼張望。
    二人說說笑笑來到山下，此鎮雖不大，但是來往進香的香客頗多，也帶動了鎮子的繁榮。最寬最熱鬧的大街叫景泰街，左右兩側商鋪林立，周圍小販也都叫賣熱鬧。傾傾從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麵，有點驚慌，躲在天仰背後，卻又對那些奇奇怪怪的商品感到十分好奇，探頭探腦。街上的男男女女無不為傾傾的樣貌吸引，傾國傾城。天仰覺得傾傾總是一身素衣看起來雖然脫俗卻也有點冷冰冰的，想為她打扮打扮添些顏色，於是他們一起走進一家衣飾店。
    “天仰哥哥，你看我這樣好看麼？”傾城換了一套新衣服試穿出來。上著白色青花緊身寬袖上衣，下罩粉紅玫瑰香、煙紗散花裙，腰間後用金絲軟羅緞係結，手挽屺羅翠軟紗。鬢發低垂斜插白玉瓚鳳釵，顯的體態修長妖妖豔豔勾人魂魄。傾傾身子緩緩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天仰徹底傻眼，連路過的行人也都紛紛駐足。大呼仙女！
    “天仰哥哥，你發什麼呆？怎麼樣？是不是很難看……”傾傾看天仰不說話，以為自己穿的不好看，垂頭喪氣，準備進屋換回素衣。
    “沒有，傾傾別走，老板，就這套了！還有發簪！”
    “是，是，公子好眼光。”
    “傾傾，你穿上這套簡直像仙女一樣！我從沒見過這樣美的女子。傻丫頭，走吧，帶你去街上走走，保證人人為了看你，都把街道堵死！”、
    傾傾掩麵而笑：“你真會說笑，嗬嗬，我們去那邊看看！你看，那是什麼？”
    “是香糖，你嚐嚐，好甜的，我小時候也喜歡吃，我們再窮，老頭也會買給我，嗬嗬，有時候不付錢的哦。”
    “老頭？是你師父麼？”
    “不是，是我……是我父親。”天仰回憶起種種過往，毅然回答。
    “那他現在在那？”
    “再過幾天我就帶你去看他。他在離這裏不遠的穀陽城，我們半日即到，那裏是我的家鄉，我在那長大的。”
    “太好了，我真想看看天仰哥哥的家！”
    果然，周圍人的目光都被傾傾和天仰所吸引。天仰身高已近七尺，身著道袍，緊身白衣黑色緞帶束腰，外披輕透黑紗，手持赤紅色神劍。再看麵目，濃眉大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薄唇色淡如水，笑起來風度翩翩，還帶著一絲戲謔。兩人在街上一走已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突然一隻毛毛的大手一把拉過傾傾的手腕。天仰驚怒抬劍隔開其手腕，不過此人力量著實不小，但一試方知此人不修仙道，天生神力罷了。天仰拉過傾傾大聲喝道：“來著何人！光天化日在街上就這等放肆！”答話的卻不是這七尺壯漢，而是他身後的一個矮矮小小幹幹瘦瘦的男子：“喲！膽子不小啊，還敢還手，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誰！”他指了指旁邊一個正在舔著香糖的約莫十來歲的小孩子道。
    “不知道。愛誰誰，誰也不能動傾傾！”傾傾滿眼感動，傻兮兮的望著天仰。她雖有仙法卻不懂對戰也沒見過這樣強搶民女的場麵，又驚又怕，隻是站在天仰身後。
    “小毛孩！別不識抬舉！看你是外地的，那我就告訴你，我們公子是這城裏最大的大戶人家葉老爺的獨子！我們小少爺想要什麼就給什麼，現在他要你身邊的姑娘做媳婦！”
    “開玩笑！佛門聖地還來這套老段子……”天仰沒說完那小孩卻突然開了口：“你會飛麼？”
    “……”
    “你會飛麼？”
    “會。你要飛麼？”
    小孩把糖甩在一邊，急急跑過來仰麵看著天仰：“我要飛。”
    “你要媳婦還是要飛？”
    “呃”小孩看了看傾傾又看了看天，“我要飛。”
    “好，我帶你飛，來。”說著天仰拉過傾傾祭起赤血，讓那小孩跳上來，三人朝千渺山飛去。下麵的那個管家大喊：“少爺！小心啊！少爺！你去哪啊？我怎麼和老爺交代啊？”
    片刻後，他們在靈源寺後山緩緩降落。
    “過癮麼？你叫什麼？”天仰喜歡這孩子的單純可愛。而且也佩服這個小公子，膽子著實大，就他剛開始練禦劍時候也是戰戰兢兢雙腿發抖呢，可這孩子竟毫無懼色。
    “我叫葉非。”
    “嗬嗬，果然有飛。對了，你小孩一個，為什麼要這位姑娘做媳婦？”
    “是非凡的非啦！她像娘……我想娘，娘也喜歡穿粉色的裙子……”
    “那你娘呢？”
    “爹說在天上。”他抬頭指著天。
    天仰默然，是啊，我的親人也在那裏……
    “你喜歡飛，不如去清道觀修習道法如何，你就能和我一樣飛，隻是這是十分辛苦的。”
    “好！我要去！”
    雖然葉老爺百般不舍，不過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兒子鬧脾氣他更心疼，於是帶著蕭天仰寫的書信，還有行李和管家，一大幫子人一起向清道觀出發。這陣勢估計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
    天仰和傾傾都很開心，喜歡這孩子，雖然有點任性，卻很執著的樣子。師父他們也一定會喜歡的。多年之後他們也會再遇，隻是人、物都已麵目全非。
    已經在靈源寺待了六七天了，天仰覺得也打擾大師太久了，於是辭行，二人準備明日一早就想穀陽城進發，天仰現在功力精進，隻用半日即可到達。
    穀陽城要比那小鎮子氣派多了，亭台樓閣林立，走在街上的人氣質也不同。個個要麼忙忙碌碌行色匆匆，要麼趾高氣昂走路大搖大擺。天仰載著傾傾直接飛至山上破廟。破廟已經倒塌，想想六年前他和老丐在的時候那裏就已經搖搖欲墜了，何況現在無人修繕這麼久，老丐的墳被幾根木頭和碎瓦壓在下麵。傾傾看到十分驚訝，她以為是來看看天仰的父親，誰知，竟然是座墳墓。期期艾艾的望著天仰，心想原來他也和自己一樣，失去了至親。
    兩人飄飄零零站在廢墟前，寒風中。傾傾沒有多問，天仰沒有多說，隻是靜默。下午的太陽昏黃，在地麵拉出斜斜的影子。
    “傾傾，我們在這裏蓋個房子怎麼樣？”天仰望著廢墟。
    “恩？”
    “我想有個家……”
    “恩。”
    第二日一早，二人動起手來，天仰在清道已經鍛煉多年，在山上砍樹伐木自是不在話下。傾傾則用仙法把根根舊木殘骸移開。手挽輕紗隻在點點指指之間，基本清理完畢。這時天仰也禦劍載著很多木頭過來。二人合力很快就蓋好了一座二層小樓，十分簡單古樸，沒有上漆也沒有特別的雕梁畫棟，但是隻要在這裏，在老頭身旁在熟悉的成長地方，天仰就頓覺安心。這樓是他模仿當年困住自己的小島那的樓建的，天仰也挖了個地下室，預備做酒窖。傾城則興奮的在房裏轉著圈，一會看看窗外，一會坐在桌旁，忙忙碌碌不閑著。最後天仰把老頭的墳重新修葺了一番，同傾傾一起誠心祭拜。並把靈位擺在後堂。
    “天仰哥哥？我們要常住這裏麼？”
    “不，我還有師父交代的事情要辦，這也困擾我很久了。我隻是想每次回來能有個落腳的地方。你喜歡這裏麼？有墳在房後你不怕麼？”
    “不怕！那是你的父親啊，我怎麼會怕。在說我在井古那麼久，有什麼沒見過呢，我很喜歡這裏啊。”
    “那什麼時候我把青蟒帶來吧，它是不是你的朋友？”
    “啊！太好了太好了！！”傾城一下又低落了起來，女人的直覺，好像預感到什麼，“天仰哥哥，你是不是不要傾傾了……”
    “不是，我……我隻是去辦事，怕你有危險，想讓你在這裏多待些日子，別不開心傾傾，我會很快回來接你的。”
    “恩。”
    “我們去收拾房間吧！我們都住樓上，你住左邊那間，我住右邊那間。嗬嗬，今晚我們就住在自己的房子裏咯！”
    “好，快去快去。”
    天仰望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掏出兩張五把神劍的畫譜，一份是暮宏給的，一份是師父們在自己臨走時候給的。玄衍：“天仰，你在清道也有幾年了，功力精進，閱曆還少，這次下山要鍛煉自己。還有就是，要為我們清道找到那其餘四把神劍，我們相信你是那個人，能拯救蒼生。不要讓滅日教那幫魔鬼先得到啊！不過幸運的是我們現在還沒有神劍的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如果讓秦滅日得到，天下蒼生就有難了！讓掌門跟你說說幾十年前那場正魔大戰吧。”
    “大約四十五年前，魔教在秦滅日的統治下大大昌盛，無論是人是力是錢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座下的四大首座——酒、色、錢、殺，也都十分了不得，並且藏匿極深，甚至無人見過他們的真麵目！他把正道生意、黑道生意（妓院、賭博等）都管理得當，並聯合妖道、鬼道，一起向我們正道宣戰，包括靈源寺和遠在南方的兩個大門派以及一些小派和有熱血的遊俠散仙都來到了清道準備迎戰。當時血順著白玉石階向下流淌，整個平台都是屍體！我和你兩位師傅都拚死對戰……”
    “啊？不是四十五年前麼？師傅看起來不過三十啊！掌門記錯了吧？”
    “臭小子！別打斷我，我們修道修仙，達到一定境界就會保持青春的，老人家記性不好，剛投入你就打岔，罰你閉嘴！”
    “恩，恩。”
    “我們和秦滅日生死對戰。靈源寺的大師也對著他的幾位首座……”
    “掌門，你不是說沒人見過他們麼，都對戰了還不認識容貌？”
    “嗬嗬，這你就不知了，秦滅日身邊可不止那四大首座，還有一個神秘人，傳言都管他叫隱。擅長易容之術……哎？你怎麼又打斷我！玄衍師弟快找塊布，堵住他的嘴。”因為天仰夜夜和掌門大師父學道，有時候也下棋種花什麼的，早就熟悉的不得了，掌門的那份威嚴和距離感消失的無影無蹤。接著道：“我們打起來，我沒有請神劍，覺得沒有必要，原來是輕敵了，本以為這個秦滅日剛掌管魔教又是年輕人，可能隻是好勝沒什麼本事呢，結果他玩了手段，處處有戰法，讓四個高手假裝四大首座，讓妖道、鬼道都在前牽製我們。四大首座卻跑到後山去偷神劍！隻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都受了重傷，神劍也都消失了……”
    “師父在給我講講你們打的過程好不好！”
    “不好，叫你來是交代任務的，當我們是說書的那！”
    天仰除了想著神劍想著赤血，還在想著樓兒，暮羽樓兒。不知這次回去，她是不是還會記得我。再說自己怎麼和暮宏交代？暮宏說的傳家寶又是怎麼回事？還有傾傾，把她放在這裏安全嗎？要不要叫冥彥過來。唉，眾事牽扯，煩煩煩！
    傾傾那邊也是，兩人在隔壁，卻都睡不著，傾傾想著爺爺，想著青蟒和竹林，在竹林的時候想出去，現在出去了卻又懷念竹林。還有天仰。天仰哥哥要離開。她內心有種恐懼，好像再次回到那一個人的時候，孤獨寂寞的在竹林和日輪之間穿梭。影灝，不知他為何要那樣做，他又在哪，是不是還在井古？唉，眾事牽扯，煩煩煩！
    第二日。
    “我帶你去集市買隻鴿子吧，你可以養著玩玩，在關鍵時候可以發飛鴿傳書給我在清道的師父師兄，好不好？”
    “恩，好，有它陪我也好。天仰哥哥我還想要竹子，竹筍。我想把我們的家外麵都種上竹子！”
    “走，這就去！”
    第三日。
    “哥哥，你說這兩隻鴿子是兄妹還是夫妻？”
    天仰想起那個夢，哥哥。“啊？我不知道，那就看看會不會有一群小鴿子咯！哈哈。”
    第四日。
    “傾傾快出來，你看，你的青蟒來了！”
    “啊！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我明日就走，爭取早去早回。好不好？”
    “恩……一定要平安。這是我當日在靈源寺讓虛戒大師開光，求的平安符，一直想送你呢，給。”
    第五日。
    出發。
    天仰一番交代之後，祭起神劍，一飛衝天。傾傾抬頭望著那一團紅光眨眼消失在天際，回屋換回了原來的青花白衣素袍，癡癡的坐在窗前。
    天仰循著舊路回憶著生活了三年的小島位置，可是找來找去，卻在大海中迷茫，也許時過境遷地形有變，可小島也會移走麼？終於他看見了海鷗，找到了！小島似乎依舊。天仰徑直飛向二層小樓，卻見到樓前有兩人。一男一女，男子青帶束發，中間鑲了一顆紫玉寶石，一雙眼光射寒星，兩條彎眉渾如刷漆。嘴角斜斜上揚，手持通體白色鬆石紋路長劍，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女子雙目猶似一泓清水，自是透著一股靈氣，齊齊的留海輕輕的搭在額上，鳳髻下一縷長發披於背心。這熟悉的麵龐卻不是暮羽樓兒又是誰！這三年不見已經出落成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