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腳落地(改編)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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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幫我把這個接進去嗎?”小航將兩個零件遞過來,怯怯地看夏木一眼。
“好,”夏木接過,觸到小航的手指。小男孩的手,軟軟的暖暖的。
星期天去學畫的時候,秋下說:“有進步,”摸摸夏木的頭,“這次心靜下來了。”他問夏木:“平時都畫些什麼?”
夏木老實回答:“畫你布置的那些。”
秋下愕然:“我是說平時,在家呢?看到什麼東西,沒有想要畫下來的願望嗎?”
夏木搖頭。對畫畫,他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從五歲起夏母讓他學,一學十一年,總是這樣不鹹不淡。”
秋下歎氣:“這可不行。夏木,將來想考美院吧,光是基礎紮實可遠不夠。你是個好苗子,但還是要多練。這樣,你這幾天先畫一幅,正式一點的,水彩油畫都行,內容也隨便,下星期天早上你來畫廊,我給你單獨指導一下。”
晚上回去的時候全家人都在。夏父買了烤鴨,吃飯的時候夾一大塊放到夏木碗裏:“多吃點,你媽說你最喜歡吃這個。”
夏木抬頭,看見夏母柔柔地望著夏父,頓時心裏有一塊地方覺得軟軟的濕潤。
第二天又有校隊的比賽,就在本校球場。這一次夏木早早到了,小何和隊友們在練球,看見夏木顯得很高興,衝他揮揮手。
夏木遠遠地點一下頭,找了一處較遠人少的地方坐下。他習慣坐的時候曲著左腿踩在座位上,把左手臂伸直了擱在豎起的膝蓋。
前麵坐滿了本校的女生,叫喊聲不絕於耳。高大帥氣的鄭小何,身世顯赫又是校隊的主力,一直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望著球場上亂糟糟跑動的人影,夏木的思緒開始漸行漸遠。他想到現在的家,想到昨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情景,纖柔得夏母,祥和的夏父,安靜的小航,再加上淡然的自己,一切簡直和諧到不可思議……從來沒有過的安心感淡淡襲來,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幻覺……
一覺醒來的時候夏木背靠著台階,身上蓋了件外衣。他抬頭,小何就坐在一旁望著他笑,周圍天色昏暗,偌大的足球場已變得空蕩蕩一片。
夏木臉紅,掀起外衣遞給小何,“完了?”
小何笑:“早完了,你睡得可真熟。”
夏木站起來,尷尬得無話可說。
“怎麼不問我們贏了沒?”小何好心提醒。
“噢,對了,你們贏了沒?”
小何哭笑不得,“贏了,三比零。我踢進兩球,每次進球抬頭看,你都睡得很香。”他歎口氣,起身拍拍夏木的肩,“別愣著了,走,吃飯去。”
晚上寫作業的時候小航輕輕走到夏木的桌邊,夏木抬頭,小航遞過初一的代數課本,望他一眼:“這個題,你會不會?”
夏木接過來,“我看看。”
夏木講的時候,小航用鉛筆抵著下巴垂著眼睛聽得很認真,他的下巴上有深深的小凹槽,夏木覺得那是用鉛筆老抵的結果。
講完了,夏木問:“懂了?”
小航點點頭,依然低著眼睛,“謝謝。”
怯怯的,輕輕的。
星期六的時候夏木得完成秋下布置給他的任務,他準備去郊外寫生。
小何說:“畫我不就好了?”
夏木笑著敷衍,“再說。”
兩個人大清早坐車去城外某處風景頗有名氣的小山。早春的山林空氣格外清新,到處都是清脆的鳥啼。夏木忙著選景,小何跟在後麵背著畫具四處亂晃。
“咦,這棵樹上有鳥窩。”小何抬頭望著眼前的一棵樹,樹很高,點點翠綠地吞吐著新芽。
“哦。”夏木看一眼,不以為然。
“有鳥窩就可能有鳥蛋,你吃過野鳥蛋沒有?”小何擦拳摩掌,躍躍欲試。
夏木眯著眼睛看他:“你會爬樹?”
小何衝他揚下巴:“別看不起人!我小學每年放暑假都去鄉下陪我外公,一天到晚跟著當地的小孩掏鳥窩,他們都把我叫老大!”
夏木挽袖子:“要不要比一下?”
“嗬嗬,好,來!”小何放下畫具。
兩人像兩隻敏捷的猴子,哧溜哧溜便躥上樹去。夏木伸手去掏,鳥窩裏果然有蛋,便抓起來小心翼翼放到衣兜裏,又小心翼翼地遛到樹下。
小何也幾乎是同時跳下樹來,滿手鳥蛋。
不分勝負。
夏木問:“現在要怎麼辦?”
小何衝他眨眼:“你不是隨身有帶打火機嘛!”
夏木撿來枯枝,小何在地上挖了個淺坑,放入鳥蛋,再蓋上薄薄的一層土。兩人在上麵生了一堆火,然後邊抽煙聊天邊等著蛋烤熟。
……
“好了。”小何把火弄滅,撥開土,取出一個燙手的鳥蛋,細細剝了皮遞給夏木:“嚐嚐,小心燙手!”
夏木接過,看了好半天,才淺淺地咬了一點,“挺鮮的,不過有點生。”
“嗯,”小何給自己剝一個,也咬一口,“我這個就熟透了,你放下,我再幫你挑個好的。”
“不用,這個就可以了。”
六個鳥蛋,夏木勉強吃了一個,小何把其它五個吃得一幹二淨,夏木笑他,“小心鬧肚子。”
“怪了,”小何把最後半個吞進嘴裏,“可能品種不一樣,小時候從來不覺得有這麼好吃……”
收拾完殘局,豔陽高照,兩人在旁邊的草地上躺下,小何問:“夏木,你有女朋友嗎?”
夏木看著被樹枝分成一塊一塊的天:“沒有。”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
“沒有。”
“……我有一個家裏指定的未婚妻。”良久,小何在旁邊輕輕的說。
“哦,”夏木笑,“包辦嗎?”扭頭看見小何垂著眼神情低落,不好再打趣,便又把頭轉了回去。
夏木和小何認識已近兩年,他從小沒有父親,第一次和小何說話的時候,夏木多麼希望麵前的這個人是他哥哥,可以在任何時候都能擋在他前麵,可以……
“在想什麼?”耳邊傳來小何低沉的聲音。
夏木閉著眼睛,“你。”
“我?我什麼?”小何支起上身,深深的眼睛亮亮地盯著夏木的臉。
“別吵,讓我躺一會兒。”
下山的時候已近下午三點。夏木懊惱地抓抓睡亂的頭發:“你怎麼也沒叫醒我。”
“哈……”小何捂著笑疼的肚子,“你真是到哪都能睡!看你睡得那麼美,怎麼好意思叫,再說,我也忘了畫畫的事了。”
夏木歎氣,“看來真不是那塊料。”
“別這麼說,”小何拍拍他的肩,“全當體驗生活好了。”
回到家,夏木在院子裏支起畫架,沒轍了,臨時湊合一下,畫個夕陽西下。
小航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問:“你會畫畫?”
夏木轉頭衝他一笑,“是啊。”
他畫的時候小航就站在旁邊一直看著。夏木每次轉頭看他,他就把眼睛垂下去。小航的樣子很像一個漂亮的洋娃娃,眼睫毛長長地向上翹起,這樣乖乖的表情讓夏木很想逗他一下,於是乘他垂下眼睛之際在他白皙的臉上來了重重一筆。
“啊!”突然而至的水彩劃過皮膚的冰涼觸感讓小航驚叫出聲,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看著夏木,滿臉驚恐和愕然。
“嘿嘿嘿……”夏木心情大好,看著小航壞壞地笑,有一霎那他突然很想留住這一刻,如此不設防和甜蜜蜜地年紀,讓人有一種轉瞬即逝的錯覺……
第二天一早夏木背著畫具出門。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天空顏色蒼白,陰霾地可以。
走到巷口聽到後麵有人喊:“在在!”他回頭,夏父拿著一把傘小跑過來,“天氣預報上說今天有大雨,這把傘拿著,路上小心。”
……
這是……夢裏一直渴望會出現的情節……
接過傘的那一刻夏木覺得身體裏有一股暖流通過,從手掌到心窩,都是暖烘烘的。
路上的行人表情依舊淡漠,清晨的街角傳來叫賣早點的聲音,一切一切,一如平常。長久以來鬱積在心頭的懸浮的不安,隱隱的畏懼,此刻仿佛都被什麼淡淡掃過了。夏木抬頭,雨過天晴的日子,終於不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