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亞a
     冷夜瓔扶著脖子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還是在南航的飛機上，弦窗上映著自己的影子，外麵依舊漆黑一片。窗裏的那個人瘦削臉龐，尖細下巴，兩道眉毛精細描過，斜斜挑出。一對杏眼，似驚似懼。絳紅的嘴唇微微張開，是這畫麵裏唯一的豔色，卻顯得皮膚略有些蒼白。
     她轉頭看看機艙前麵，時間才過了一小時，還要過一陣兒才能到鳳凰國際機場。大約是姿勢不對的緣故，轉頭就覺得脖子酸疼得厲害。她用手掐了掐，揉著自己的脖子，剛才那個可怕的日本警察在脖子上的一擊，實在是讓人心悸。雖然明知是假的，可是自己仍然感覺到手在發抖。
     那道骨頭脆裂的聲音，那一腔瞬間從嘴裏躥出的血腥味道，仿佛依然在耳邊嘴邊縈繞。天花板上的擴音器中輕輕地流出音樂來，正是MariahCarey的“WithoutYou”，那柔和的聲音卻無法平撫她的思緒。
     冷夜瓔使勁握住拳頭，弓起身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對著紙袋大口嘔吐，這反應如此激烈，以至於她淚流滿麵。
     不久，一位空中小姐走了過來，問：“小姐，您需要幫助嗎？要不要緊？”
     冷夜瓔擺擺手，不肯抬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真的不要緊嗎？”
     冷夜瓔使勁擺擺手，那空中小姐終於帶著微笑離開了。
     冷夜瓔用礦泉水漱漱口，又掏出濕巾對著弦窗仔細處理下妝容，這才再次靠在座位上。她仰頭向上，閉著眼睛，感覺吐過之後舒服了許多。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的那些惡夢，一個又一個用不同方式死去的人，忽然覺得這似乎是很好題材的小說。嗯，發到連城上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樣想著，嘴角就露出一縷笑容。
     心情舒暢的時候，似乎聽力也變得敏銳，擴音器裏的音樂變成了比利喬的曲子，每一個音符都鮮活得仿佛在跳動。後座的情侶正在熱烈接吻，連舌頭攪動的聲音都那麼清晰。再後座，那個老外正在吃巧克力，咀嚼起來的每一下都“哢哢”清脆得象是秒針在走動。有人在打呼嚕，有人在輕聲交談，有人在玩手機遊戲，有人在吃機上發的小點心，他們的一舉一動冷夜瓔都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她懷疑隻要願意，她都能聽出他們血管裏血液流動的聲音。
     各種界限分明的聲音裏，冷夜櫻忽然聽到有拉槍栓的聲音。那和遊戲裏的聲音一一模一樣，甚至更清楚，震得她耳膜發麻。她的心中一緊，猛然睜開眼睛。
    
     武漢大學楓園三舍，樓下看門的大媽正在對著擴音器向樓上喊話：“318，冷夜瓔。318，冷夜瓔。”
     過了半晌，從那設備裏傳出另一邊的女生喊聲：“她不在，去海南了。”
     那大媽抬頭對著皮特說：“你看，我就說人不在吧。你還不信。”
     皮特訕訕地笑笑，說：“謝謝你啊，師傅。”
     他轉身走出宿舍樓，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喃喃地說：“海南，這一杆子支的還真遠啊。”
     宿舍樓外，一輛黑色別克車裏，開車的黑發女子和袁聽到皮特的話，麵麵相覷。袁嘟囔著：“海南……好地方啊。有山有海有沙灘……”
     黑發女子把車子啟動，說：“是啊，還有比基尼美女，LOLI的模樣，熟女的胸，啊啊啊~我的小妹妹們，你們的蕾蕾姐來啦。”
     黑發女子激動起來，一腳油門踩下，整個車就橫著飄移出去。
     “喂喂，你個色狼，這是在學校，你就不能慢點麼？”袁措不及防，整張臉都撞到車窗上。
    
     槍被插到後腰位置，那人心跳加快，呼吸也變重，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向前艙。
     冷夜瓔緊張得全身發硬，手上不自覺用力，居然一把將前座椅背的座椅餐盤鋼架捏扁個角。
     “呃……”冷夜瓔急忙鬆手，沒想到這架子質量這麼不好。轉念忽然明白，大約不是架子的質量不好，而是自己的能力有了變化。這些日子以來，隨著惡夢的持續，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起了微妙的變化。看得更遠，聽得更清，動作更靈活，甚至……手上更有力度。有一次，在觀看班裏男生訓練籃球的時候，她在球場另一側百無聊賴，拿起一隻球對著籃網瞄了瞄，隨手拋出，那球在空中劃出個美妙的弧線，就飛躍那二十八米的長方形，準確投入另一端的網裏。
     那一刻，不隻是她，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驚駭。後來當同學都圍過來，要求她再表演一次的時候，她可不敢這樣張揚了，拿起球胡亂扔了幾下，手上更不敢用力。
     最後大家得出一個結論：蒙的，肯定是蒙的。否則男生都很難將球扔出那麼遠的距離啊。
     從那一天起，冷夜瓔一方麵隱瞞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麵，又偷偷開發自己的能力。跑步、跳遠、爬山、打拳……有時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考慮報名去當特工，至少憑自己的身手，會很有潛力吧。
     她身邊的男子有些目瞪口呆，看到冷夜櫻的訕訕笑容，自己也伸出去捏那架子，觸手冰涼，卻怎麼也捏不動。
     “一定是……呃，一定是我這個之前就壞了，嘿嘿。”冷夜瓔尷尬解釋，轉頭發現那有槍的男子正從自己身邊走過。如果讓這人進入駕駛艙，大家都跟著完蛋。她來不及多想，一把就抓住他背後的槍。這一下太過用力，那槍被她捏得變形，裹在衣服裏。她本來是想自己力氣變大，隻要一把抓到槍，然後用力一拽，把這人衣服撕破，槍也手到擒來。沒想到力氣大得有點變態，連槍都捏扁了。事出意外，冷夜瓔閃電般縮回手，觀察手掌手背，五指合攏又張開。細膩皮膚，青蔥血管，怎麼看怎麼都很正常，為什麼就有如大猩猩一樣的力氣呢？
     那男子愕然回頭，兩道蠶蟲似的粗眉擰在一起，右手保護似地按向腰後。手碰到武器，發現還在，明顯鬆了口氣，可隨即他就覺出形狀不對，急懍懍地將槍拔出，一時之間又沒扯開衣服。
     冷夜瓔也不知道被捏扁的槍還能不能用，擔心之餘放聲大叫：“大家小心啊，他有槍！”
     一嗓子立刻讓整個機艙都炸了窩，眾人紛紛閃避，有人趴到座位下的，有人要往遠處擠。幾個男乘客膽子較大，見這男子手忙腳亂半天不知在做什麼，竟然往前湊，想要製服他。
     那男子更是著急，用力撕開後背襯衫，剛把槍抓在手裏，就被一名乘客撲倒在地，槍也掉到一邊。
     兩個人在地上撕打，冷夜瓔壯著膽子在邊上瞧熱鬧。咦，這一下壓住他的右臂居然偏了一點……掐他的脖子，掐住，掐住啊，這麼點力氣都沒有……打你了，閃啊。怎麼閃那麼慢？……冷夜瓔越瞅越是失望，明明很慢的動作卻閃不開，明明力氣大一點就解決的問題，偏偏兩人象是使不出力氣，怎麼看著這麼象是電影裏的假打啊？
     那男子忽然蜷起身子，用力把乘客踢飛，然後連滾帶爬地將槍拿在手裏，氣急敗壞地對著冷夜瓔罵道：“你個臭婊子，我先殺了你。”把手裏的槍對準她，他忽然發現扣扳機的地方已經變形和槍身融合在一起，甚至槍管都有部分赫然扁了手指粗細。
     冷夜瓔開始嚇了一跳，見到這一幕，又有些欣欣然。隻是她從未打過架，雖然知道自己未必打不過他，躍躍欲試，卻不知如何下手。
     那男子發現槍管變形，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隻知道自己的計劃肯定是泡湯了，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梳著清湯掛麵頭的小丫頭，不禁氣得把槍一扔，跨步向前一拳打出。
     打了打了，終於打了……冷夜瓔全神貫注盯著打來的拳頭，心中微微失望，這速度這麼慢，怎麼可能打到自己？她伸出右腳，全力踹到他的腹部。
     於是那男子就在打到她之前，慘叫一聲，沿著過道向後飛去。一路撞到三四個躲在後麵的乘客，四五個人一起飛行一段距離，人壓人地擠在間隔門。
     糟糕，力氣又用大了。冷夜瓔想著，自己不會變成超人吧？這力氣大得也太離譜了。
     這一幕也震懾住艙內所有人，一時除了那幾個人的呻吟和慘叫外，其它聲音全都消失了。良久才響起鼓掌聲，一個五六歲小女孩邊鼓掌邊脆脆地說：“大姐姐好棒啊，就象奧特曼……”她的媽媽趕緊捂住她的嘴，似乎她覺得要劫機的是冷夜瓔一樣。
     果然就連小孩子都覺得自己不正常啊。冷夜瓔呆呆看著那小女孩，一時有些灰心。
     正傷感時，後背忽然受了重重一擊，眼前一黑，疼得撕心裂肺。冷夜瓔踉蹌前摔，撲倒在地。
     就聽見背後傳來罵聲：“他媽的，力氣大了不起啊？”
     冷夜瓔翻身回頭，就見到那男子手裏拎著一瓶紅色的幹粉滅火器，猙獰望著自己。見她仍然沒事，又惡狠狠地砸向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