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我的漫畫》  第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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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斷:
    我從小喜讀詩詞,隻是讀而不作。我覺得古人的詩詞,全篇都可愛的極少。我所愛的,往往隻是一篇中的一段,甚至一句。這一句我諷詠之不足,往往把它譯作小畫,粘在座右,隨時欣賞。有時眼前會現出一個幻象來,若隱若現,如有如無。立刻提起筆來寫,隻寫得一個概略,那幻象已經消失。我看看紙上,隻有寥寥數筆的輪廓,眉目都不全,但是頗能代表那個幻象,不要求加詳了。
    有一次我偶然再提起筆加詳描寫,結果變成和那幻象全異的一種現象,竟糟蹋了那張畫。恍憶古人之言:“意到筆不到”,真非欺人之談。作畫意在筆先。隻要意到,筆不妨不到;非但筆不妨不到,有時筆到了反而累贅。有的人看了我的畫,驚駭地叫道:“噫,這人隻有一個嘴巴,沒有眼睛鼻頭!”、“噫,這人的四根手指粘成一塊的!”甚至有更細心的人說:“眼鏡玻璃後麵怎麼不見眼睛?”對於他們,我實在無法解嘲,隻得置之不理。管自讀詩讀詞,捕捉幻象,描寫我的“漫畫”。《無言獨上西樓》、《幾人相憶在江樓》、《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等便是我那時的作品。初作《無言獨上西樓》,發表在《文學周報》上時,有一人批評道:“這人是李後主,應該穿古裝,你怎麼畫成穿大褂的現代人?”我回答說:“我不是作曆史畫,也不是為李後主詞作插圖,我是描寫讀李詞後所得的體感。我是現代人,我的體感當然作現代相。”這才足證李詞是千古不朽之作,而我的欣賞是被動的創作。
    我作漫畫由被動的創作而進於自動的創作,最初是描寫家裏的兒童生活相。我向來撞憬於兒童生活,尤其是那時,我初嚐世味,看見了當時社會裏的虛偽驕矜之狀,覺得成人大都已失本性,隻有兒章天真爛漫,人格完整,這才是真正的“人”。於是變成了兒童崇拜者,在隨筆中、漫畫中,處處讚揚兒童。現在回憶當時的意識,這正是從反麵詛咒成人社會的惡劣。這些畫我今日看時,一腔熱血,還能沸騰起來,忘記了老之將至。這就是《辦公室》、《阿寶兩隻腳,凳子四隻腳》、《弟弟新官人,妹妹新娘子》、《小母親》、《爸爸回來了》等作品。這些畫的模特兒——阿寶、瞻瞻、軟軟——現在都已變成大學生,我也垂垂老矣。然而老的是身體,靈魂永遠不老。最近我重展這些畫冊的時候,仿佛覺得年光倒流,返老還童,從前的憧憬,依然活躍在我的心中了
    閱讀欣賞:
    置之不理:這個詞表明了作者對於不懂畫的人對畫的挑剔與責難的態度。
    天真爛漫:表明了作者對心地單純,毫不做作和虛偽的童真的讚歎。
    這二個詞語的應用,也從側麵反映了作者的性格及對待作畫與作人的認識與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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