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桃夭此時被那個萬俟初昀哄得神魂顛倒，你跟他說那麼多有什麼用？”聽了半天的桃葉終是忍不住插了嘴，閑閑道：“別人住的是將軍府的豪華大宅，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綾羅綢緞，哪有我們姐妹準備得好啊！”
    “你住嘴！”一連爭辯桃夭臉色通紅，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和姐姐們爭論，卻再無無法達到妥協，那些尖利的言辭他怎麼都無法認同，也許人類沒有幾個好的，但是至少他知道，萬俟不是的，所以姐姐們不能隨便誣陷他！
    單純的人固執起來往往能氣死人，眼看著桃夭眼裏的不滿的神色越來越濃，桃花知道壞了，他最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來了。萬分後悔剛剛怎麼沒把桃葉打發出去，去哪都好，總比在這裏胡言亂語來得好。
    桃夭全心全意信任著萬俟初昀，小心一點都有離間的嫌疑，再加上桃葉這麼一番口無遮攔，夾槍帶棍地居然把桃夭都罵了進去。
    桃花皺起眉，她知道如果桃夭要走她們是攔不住的，她們是借由他而誕生，若是桃夭硬是下了決心，是不可能違逆的。
    思及此，桃花的語聲漸漸清冷，搬出了殺手鐧：“桃夭你要想好，他是人，他的壽命最多不過百年，人類最是珍惜生命，一個晚上他可以趕很長的路，何必浪費為了等你？你們的時間和生命都不處在一個平行線，價值觀和生活態度更是各有千秋。不如就此分別各自走上自己的軌道。”
    這番話已經非常鄭重，桃夭看著嚴肅的大姐，她說的他都懂，他不懂的是，他隻是想再見一麵，說一聲道歉，為何姐姐們就如此嚴陣以待，仿佛……
    仿佛這一去他就回不來了……
    桃夭有種錯覺，他回來的第一天本來應該是皆大歡喜的場麵，可偏偏幾人對峙，為了一個簡單的事情。
    “人和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東西，早分離是對你們好，桃夭你們才認識不到兩個月，難道為了他你連我們姐妹的忠告都不聽了嗎？”桃花擁著他苦口婆心道：“我們不會害你，桃夭，我和桃葉她們為了你可以去死，難道我們還不夠資格陪你到永久，忘了那些時日，在這個山頭我們可以永永遠遠快樂的生活下去。”
    “大姐……”桃夭心裏一動，可是還是猶豫道：“可是……”
    “沒有可是”，桃花阻住她，“你還記得你給我們取得名字嗎？你說你叫桃夭，你說我們都是桃樹上的妖怪，你給我們取名字，我永遠記得你叫我桃花姐姐的樣子。”
    那是非常久遠的記憶了，那個時候山下甚至沒有縣城，隻有個小村莊，桃林也沒有現在這般開闊，那個時候山頭就隻有一個孤零零的他，直到桃花成精，誕生出桃家的三姐妹，還是小小的嬰兒轉眼間就成了風華絕代的女子。
    至今桃葉還在數落他當初的笨手笨腳，四體不勤。卻還如小的時候那般圍著桃夭團團轉，隻不過被照顧的變成照顧的，嬰兒變成了女子，孩子還是孩子。
    桃花年複一年的盛開和衰敗，唯獨那顆青澀果實遙遙掛在枝頭，不曾掉落。
    那是很久遠的記憶了，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子讓桃夭根本回憶不起她當初的模樣，他隻記得，桃花對她甜美的笑意，逃瓣的惡作劇，還有桃葉開口後的第一句話——不準叫妹妹，要叫姐姐。
    這是冤孽，桃夭久久才回過味，他才應該是最大的那個，可是那個時候有人陪伴的甜蜜滋味勝過一切。
    “大姐，你不要這麼說，羅管家說了不能輕易提死這個字，不吉利”，桃夭隻覺得眼睛一熱，桃花不知不覺間聲音裏也帶了哽咽，桃夭特殊的堅持讓她有一種這個孩子遲早要離開她們的感覺，心裏壓不住的害怕升起，“桃夭我們本是同根生的，再親近不過，現在你的原身已經找回就不要再輕易離開，如果你喜歡熱鬧，我們可以找空下山玩。”
    這放在以前，恐怕是她們極力阻止的，可是眼下隻要桃夭放棄再找萬俟初昀的想法，桃花覺得她什麼都可以不顧了。
    桃夭外表就是個孩子，內心也確實像個孩子，可是他活得太長，他的寂寞讓他不會被輕易誘－惑，她不信京城的過眼繁花能迷惑這雙看透生死的眼，唯獨情愛，那是致命的存在。
    桃花已經察覺，桃夭看著萬俟的眼睛，除了信任還有無以形容的依賴。他喜歡那個男人的親近，即使隻是碰觸的瞬間桃夭都會習慣性的微笑。
    這太恐怖！桃花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她居然覺得桃夭對萬俟的喜歡居然是有關情愛的。
    “桃夭！”桃花忍不住聲調地拔高，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咳了一聲後道，“現在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一會兒你二姐回來會給你帶山下你愛吃的菜肴，你別再胡思亂想，好好休息一晚。”
    看著桃夭沉默的轉身，桃花心裏又一緊，唯恐不夠的拉住他，“大姐知道你現在心裏不好受，不如今晚我們一起睡吧，你可以跟我講講這兩個月的事情。”講出來知道是什麼這麼具有吸引力她也好對症下藥！
    “不”，拒絕得太快，桃夭反映過來後將將一句，“我習慣自己睡了”，就快速跑了出去。
    有冷風擦過臉頰，桃夭卻不覺得冷，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麼一直加速，一直跑或者飛，腳下的土地每一寸都如斯熟悉，卻看著如此的礙眼。
    殘破的桃花瓣或露或埋在土裏，提醒著他，這是桃山，這是他的家，回來了卻再也出不去。
    說不怨，到底還是怨了，怨了他們的束縛，如果可以在大千世界走一著，如果可以看看萬俟推薦的大漠夕陽，死也並不是那麼可怕。
    桃夭有些遲疑地向邁了一步，坑坑窪窪的道路指向了人世間的繁華。
    “果然不出大姐的所料，你果然沒有死心。”
    桃夭一驚，赫然回頭，正見桃葉倚在樹幹上，插著腰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樣子。
    桃夭有些心虛，可是下一刻就轉變成憤怒，“你們監視我！”
    桃葉很理直氣壯，“大姐說了，這叫防患於未然，如果你不是動了下山的心思，我也就是在賞風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