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大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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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金子都投在了同福客棧,如今除了流雲令什麼都沒有。本可以甩甩袖子就走,但珠璣和寶月戀戀不舍地拉著我說這說那,勸我留下,我性子強,她們再倔也倔不過我。勸說不成,隻能給我包幾包東西,我推脫不要,可瞅著她們哀怨的小眼神,又給收下了。
    她們送我至府門,將手裏收拾好的東西全掛我身上,吃的用的什麼都有,重得我啊。右臂有傷,隻能全靠左臂,告別時本想向她們揮揮手,可真的無能為力呀。
    “走了哦,你倆好好的,要是你家王爺娶了虎姑婆,你倆記得逃命哈。”
    珠璣泛著淚花扭頭跑了,寶月癟著嘴目送,兩丫頭還真跟我交了心。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天無絕人之路,特別是對舒蒙蒙這樣的一等良民。我確實不是才貌雙全,但靠著一張嘴也不至於混不出名堂來。換了一處謀生之所——煙雨樓,初初一見,覺得這名字嚼起來跟妓院的韻味十分相似。照著在同福客棧瞎掰的那樣,再把那套方案跟人說了一遍,老板將信將疑地收了我,包吃包住還有薪金,但前提是,我不僅得說書,空閑的時候還必須作小妹,端茶倒水送飯菜。我來古代遭的什麼罪喲~去你的土地公,老娘下次見你一定劈得其他仙友不認你!
    “舒蒙蒙,四座的醬汁小排快去催催。”掌櫃忙得頭也來不及抬吼了一聲。
    我啃著蘋果回答:“收到。”
    跑去廚房,裏麵烏煙瘴氣,庖廚們都忙作一團,跑堂地進進出出,我探著腦袋高聲道:“師傅,掌櫃說醬汁小排快點兒,人等著上菜。”
    “快不了,嫌慢你讓掌櫃的自己來燒。”
    對了,說話特猖狂的這人是煙雨樓的掌廚駱明箏,擱現代就是大廚,自然了不得。他的到來給煙雨樓添了一層色彩,正如我的到來給煙雨樓漲了一眾人氣。(暮年:瞎得瑟!)駱師傅手藝高超,出神入化,炒的菜也實在合我口味,私下我都管他叫大神。他除了在廚房時愛黑著一張臉外,平時待人接物也不錯的。
    得了駱師傅的令,我又奔回大堂,扔了蘋果核跟掌櫃交待:“駱師傅說,要是掌櫃的你嫌慢,就自己進去燒。”我還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掌櫃聞言,擱了毛筆跟我吹胡子瞪眼,“他是掌櫃還是我掌櫃,啊?囂張也要有個度,他真當煙雨樓沒了他駱明箏就倒了不成?”
    我舔著嘴唇傻傻聽著,這話他也隻敢跟我說,發發牢騷,要是駱明箏真不幹了跳槽,煙雨樓沒準就搬雞窩邊,完蛋了!掌櫃當得這麼受氣,我無比同情外加憐憫他,要是我的店誰敢那麼造次,我還不煮了他。
    掌櫃拿起毛筆指著我道:“舒蒙蒙,你小丫頭片子別等說書說出個名堂以後也這麼對我,我告訴你,這叫忘恩負義!”
    我說掌櫃的,別這麼憤恨行不?踩到一回大便你也不能當全世界都是廁所啊。“我哪能啊,您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您收留我,我就露宿街頭從此成霧都孤兒了,嗬嗬嗬。”
    假不假?假不假?!然而人類就愛吃溜須拍馬這套,吹捧得口沫橫飛天花亂墜都不為過。掌櫃果真舒心了些,看我時眉梢突突地抖著,倍感得意。
    “行了行了,你邊兒去涼快著,想想晚上說什麼段子。”
    “哎。”我欣喜地應下,他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可以在一旁翹著腿休息。
    根本不用想講什麼段子,來了三天把天龍八部講了講,在群眾中奠定了基礎。借金老爺子的idea,我還怕講不出故事?講不出就不敢出來混,別看姑娘胳膊細,跑過江湖賣過藝。
    華燈初上,街道上已無什麼人,煙雨樓卻一派昇平。慶年要是跟興陽一樣有夜市,我的市場會更廣闊的。
    抿了口茶,開始今天的工作。
    “清朝康熙年間,揚州麗春院韋小寶,年十三,是青樓女子韋春花不知跟誰生的兒子。據春花說,當時找過他的男人共有七個,作為當事人的她也分不清小寶究竟命中於其中哪個,於是小寶便有七個父親。這少年鬼點子一籮筐,偏偏又極是幸運,命好到令人發指。初在揚州,他不過是個蹲茶館聽白書的小混混,聽多了英雄好漢的事跡,心下不免起了仰慕。機緣巧合,他遇見江洋大盜茅十八,時下,官府正懸賞兩千兩白花花的銀子捉拿茅十八。茅十八與官府為敵,但卻是江湖上硬錚錚的好漢,韋小寶雖然滑頭卻最是欣賞好漢,因此他不僅沒有出賣茅十八,反還相救,茅十八對韋小寶頗為賞識與感激,當下拜了把子,帶其前往京城……”
    說得口幹舌燥也沒人給我加點水,熬了三個小時,講到韋小寶幫康熙滅了鼇拜就收了。死掌櫃,摳門摳得要死,一晚上的進賬都可以買十壺毛尖兒了,他這麼壓榨我,我總有一天會翻身農奴把歌唱,不幹了!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掌櫃吩咐收了店麵,眾人終於可以安歇。
    我和店裏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一個房,整個煙雨樓,四十二個房間三十六個員工外加一個掌櫃,隻有我和她兩個女同胞。本還以為物以稀為貴,我在煙雨樓會很吃得開,會混得風生水起,誰知這裏的男人都跟念了四五十年經的老和尚一樣定性超常,完全不開竅,我個活色生香的女人對他們竟然沒有一毫克的誘惑力,著實把我弄自卑了。
    夜色愈濃,更深露重。睡意竟意外地遠離我一公尺之外,翻來覆去很久睡不著,索性起身去內院的石桌子邊坐著望天。雙手交疊擺放在桌,腦袋愜意地往上一擱,“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可惜我這沒酒沒杯,邀不了明月。古代星星真多,還亮得純粹,亮得過分。
    身後驀地響起一個聲音:“涼薄如水,孤心難眠。”
    我直起身子轉頭一看,笑道:“嗬嗬,駱大神好文采呀。”
    他手握酒壺,對著壺嘴直接就喝,月色下他頎長的身子顯得淒淒然。駱明箏不是帥哥級別,卻獨有失意藝術家的範兒,很難想象他這麼單薄居然能在廚房裏顛勺子,水平還如此的爐火純青,獨步天下。
    駱明箏一步三晃地走過來坐下,把酒壺往我手中一塞讓我喝。我猶豫了幾秒還是就著他剛剛對嘴喝過的地方喝了一口。
    “咳咳咳——”我左手手背蹭嘴,右手把酒壺塞還給他,“什麼破酒,辣的老娘雙淚欲下!”
    駱明箏吃吃笑起來:“我這是百年佳釀,當然與你們女子平時飲的果酒不同。”
    “大神你怎麼現在還不睡?莫非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假意四下搜尋,“在哪在哪?你的佳人在哪個方位?”
    “你不也沒睡?”他仰頭又是一口。沒看出來他是個酗酒的。
    “睡不著哇,瞅著今晚星星挺好看,出來溜溜。”
    他不語,愁腸百結。
    我又恢複他來之前的姿勢,趴著道:“酒乃穿腸藥,傷身的。”
    大神嘴角抽動,神情苦澀,半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心早傷了,身傷不傷又有什麼要緊?”
    換我不語。還是那句話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世上女子都如此薄情麼?那人有什麼好,她為何就是非他不嫁?”他醉了,胡言亂語。“是,我清高,我自負,空有滿腹詩書才學,比不得他,比不得他……”
    怪不得一看他就想起孤絕獨立的詩人作家,事實上他根本就是。大神呐大神,好好地寫你的詩作你的詞吧,愛情不適合你,或許,愛情不適合任何人。不想當文人,做大廚也挺好的嘛,掌櫃都怕著你,他壓榨我兩百次也不敢反你一次。既然佳人薄情,那就別想啦,在古代隻聽說過男人拋棄女人,女人黯然銷魂悲不自勝的,還沒聽說哪個男人被女人拋棄從此一蹶不振愁眉淚眼的。
    他的文人氣質激發了我吟詩的欲念,張口就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駱大神怔怔地望著我,像被雷劈了一動不動。我伸手在他眼前來回搖動,他口中喃喃自語,我湊近他聽了一聽,他原來是在重複我的話。
    唉,愛情,愛情,真傷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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